十日後,太後病危,耽擱了三五日,便殯天了。
太後這病來的凶險且毫無征兆。先前禦醫皆以為隻是尋常風寒,並不以為意。待發現病勢如山倒之時,已然回天乏術,難支大廈之將傾。匆匆通知了遠在東洱的高承珅前來,亦沒有來得及得見最後一麵。
皇帝怒其禦醫屍位素餐,未加重視太後病情,連連斬殺了數名醫官。一向優柔溫吞的皇帝竟然大開殺戒,可見母子情深。
悲痛萬分的高氏兩兄弟送走了太後。高承珅認為母親病的蹊蹺,一番盤查之下,太後近來一個月內,同北地郡主高爾嵐交際甚多。
高承珅暗中調查太後生前的貼身婢女得知,太後生前近一個月內,郡主每日必定送來芙蓉糕供太後品嚐。伊始,太後並不喜甜食。每每淺嚐則止。隨著時日,太後食此芙蓉糕的份量亦逐漸增加,到最後竟然茶飯不思,僅以食郡主的芙蓉糕為生。隨之相伴的,太後亦出現了頭痛頭暈、不安譫妄、幻聽幻視、哭笑無常等症狀。
婢女們亦覺察這芙蓉糕可疑,遂曾經偷偷藏匿半個,交付禦醫查探。然則其中竟然沒有查驗處半點不妥來。婢女們以為太後抱恙,口味也隨之略有變化也不一定,也就沒有再深究。萬萬未曾料及,太後竟然這般撇下塵世,早登極樂了。待她們發覺此時不妥,想要找那郡主對質,詢問清楚時,已然不見了郡主蹤影。
郡主隻修書一封給了皇帝,言則忠順親王抱恙,便快馬加鞭奔赴北地了。這分明心虛。
高承珅拿起婢女藏起的半塊芙蓉糕,細辨輕嗅之後,從牙縫中冒出三個字:“曼陀羅。”
曼陀羅,盛產於西北胡狄。本身並無毒性,些許劑量,並無大礙,反而能作舒緩鎮痛之效。長期大量服食,則會教人欲罷不能,宛若寄生體內的蠶蟲,蠶食人的精元,最終宿主被消耗殆盡而消亡。婢女拿半塊芙蓉糕去給禦醫查探自然查不出什麼不妥。
這產於胡狄的曼陀羅出自奉獻芙蓉糕的高爾嵐之手不足為奇。高爾嵐長期同胡狄通商,互有貿易往來,有些許胡狄之物亦屬平常。隻是他委實不明白這高爾嵐為何非置太後於死地不可?難道北地與東洱,相依相存的淺顯道理,她竟不知?
既然如此,上窮碧落下黃泉,這筆血債你高爾嵐他日必定要償還。
皇帝欲使高承珅於京都多留些時日,也好寬恤其喪母之痛。然則高承珅執意要回東洱。高承瑾亦不好強留,遂允了他。
葉扁舟同納蘭敦儒一並入了皇帝的禦書房。見皇帝正耐心粘貼著先前被揉碎的那張宣紙。葉扁舟瞄了一眼紙上所言,意味深長對皇帝道:“太後新薨,皇上的浩蕩棋局便拉開帷幕。接下來的時日便有一場硬仗要打。”繼而輕輕敲擊那方宣紙,道:“所謂軟肋,要麼毀之,要麼藏之,莫教人挾之,反陷自己於不堪。”
皇帝抬眸深邃看了葉扁舟一眼,繼而閉眼沉思了片刻,複又將快要粘貼好的宣紙揉作一團,扔至納蘭腳下,怒道:“燒了。”
納蘭恭敬回道:“諾。”
葉扁舟搖頭輕笑:“皇上聖明。”隨即被皇帝冷辣一瞥方止住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