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入宮時,桃之夭夭,其華灼灼。花期苦短,桃花開的最美的那些時日,偏生被高承瑾禁足於漪嵐殿,“靜思己過”。堪堪錯過了這一片桃園芬芳的風華。

這冷宮歲月漫長無涯,要命的是上回高承瑾憤然離去時並沒有示意這禁究竟是解了還是沒解。左右宮人皆不敢怠慢了這位冷宮棄妃,怕一個不留神皇帝回心轉意,這宸妃再風光起來,自己反而妄做了小人。

他們個個皆是察言觀色的厲害角兒,那皇帝雖則對宸妃麵目黯淡,語氣清冷,但那雙灼灼的眼卻是結結實實盯這宸妃的,仿佛生怕錯過了她麵上任何表情似的。可見這恩寵,並非這般容易衰竭的。

楚瑜被禁足了許久,具體多少時日,她自己都忘了。這金絲籠美則美矣,終究覺著困頓。起初她還能宅在寢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是曾經,她也試過一個暑假都窩在家中,但那是在有英特網、有線電視、家庭影院、手機、遊戲機的前提之下。

這段時日,她給自己做了個枕頭、靠背。又改良了一下這大庸的馬桶:在木桶下方開孔挖洞,再以管道通向事先於牆外掘好的“化糞池”之中。此中工程浩蕩,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將宮內一眾宮人累的敢怒而不敢言的同時,楚瑜的虛榮之心卻膨脹。

襲人說楚瑜是在借忙碌麻痹自己的憔悴失意。這話楚瑜並不認同。睡覺同如廁,乃人之大事。一日不得妥善解決自己這兩方麵的生理需求,她一日沒有閑暇憔悴失意。

間或罅隙的時候,偶爾會為自己先前對高承瑾那番關於“玉碎瓦全”之言論暗暗喝彩,每每思之便覺自己霸氣側漏!繼而想想,又覺得自己這般“作”有些不妥。彼時人家無意於自己,楚瑜方能看破,瀟灑唱著“誰是誰的幸福,我從來不在乎。誰是誰的旅途,我隻要你記住。”,隻為尋一個回應。如今終於等來了他的些許回應,反而又貪得無厭,要求他眼裏心裏皆她一人。且不論還有個詩音,這世上又能有幾個男人能做到“一整個宇宙,換一顆紅豆”?何況還是一皇帝?

所以,她林楚瑜並非失戀、失意、失敗,亦並非輸給任何一個女子,她隻是輸給一種既定的無奈。這麼想著,她也不覺得苦悶了。

雖則同高承瑾之間急轉直下,但她一直將自己定位成為一個理智、理性且不受感性幹擾的女間諜,這份內的差遣自是要辦妥當。自漪嵐殿於皇帝一聲令下成為冷宮,宮內信息自然與她隔絕,進口、出口的途徑都被堵上,許久以來,竟然連風平浪靜也傳遞不出了。

奮筆疾書了封告之林如海自己當前狀況,並寬慰他毋庸為兒擔憂的家書,字字懇切,確實符合林楚瑜的性情。

扮小太監逃家的戲碼,是很多古裝女主必經的橋段。楚瑜也不例外。她恐嚇利誘,使得一名內侍屈服於她淫威,將自己的裝束奉獻給了她。一身內侍打扮襯的楚瑜倒也颯爽利落。這麼著,便出了殿。

這殿外的空氣呼吸起來似乎含氧量更高,吸上兩口,整個兒舒爽許多。太液池邊已然一片繁花似錦,紅的、綠的像大片大片的絲綢,又似大朵大朵的浮雲飄過天邊。春恨秋悲皆自惹。良辰美景當前也不做什麼感慨了。沿途一路,皆默默記下地形路數,他日,也不至像當日那般狼狽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