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添香樓。
這京城有名的煙花之地,向來都有貴公子哥兒擁著心尖上的女子從添香樓出去,或贖身作妾,或千金買紅顏笑。
然而今日的添香樓,這些個權貴公子,紈絝子弟像昔日一樣搖著折扇,大搖大擺的進入,卻個個神色匆匆,隻因今日是七夕佳節!
然而這每年佳人才子美好邂逅的七夕節,卻亦是添香樓的頭牌——紅袖,獻舞之時。
熙熙攘攘的大堂中座無虛席,然而後花園中的小閣樓內,一位五官精致,美的無可挑剔的女子不慌不忙地坐在梳妝鏡前,任由一伶俐的丫頭替她挽髻,眼波流轉間,魅惑天成,卻又不失端莊靜雅。
然而旁邊濃妝豔抹的媽媽卻焦急的直跺腳:“哎呦,我的小祖宗,客人們都在下麵等著呢,你才剛起身。”
“碧兒你也真是的,知道今日是七夕,不早些伺候姑娘洗漱更衣,真是急死我了,這要得罪了貴人可如何是好呢,唉。”
那鏡中的女子抬手微扶了一下發髻,細長上挑的眸子輕睨了一眼那火燒火燎的媽媽,微啟朱唇:“媽媽何必如此著急,不是還有冷殤嗎,有冷姐姐的一副好歌喉,何愁會得罪貴人?”
“話雖如此,冷殤的歌喉雖美,可容貌卻…”媽媽的話尚未說完,瞅見紅袖冷漠的眸子掃來,自覺地閉上了嘴,得罪了紅袖,可是砸了自家的招牌啊。
這紅袖不是旁人,正是三年前的伊瑢雪,因當時其年齡尚幼,冷殤作為頭牌,力保她沒有接客。然大家千金的伊瑢雪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身段妖嬈柔軟,在三年前的七夕節一曲驚鴻舞,一夜成名,越為頭牌,卻賣藝不賣身,更是與添香樓齊名,喚作紅袖。
而冷殤歌喉雖美,卻孤傲冷淡,臉上麵紗從不曾摘下,無人睹其芳容,與紅袖更是同病相憐,情同姐妹。
此時樓下高朋滿座,一白衣女子嫋嫋婷婷走上前來,一襲麵紗遮住了麵容,隻露出一雙褐色的眸子,微微福了福身:“小女子冷殤為大家獻曲一首,技藝不精,望大家海涵。”旋即坐於琴凳之上,蔥白玉指輕撥了撥弦,空靈的歌聲伴著清脆的琴聲,叮叮咚咚,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一曲畢,鴉雀無聲,眾人沉迷於冷殤的歌喉,仿佛遇到了畢生摯愛,與其難於相見,無法互訴衷腸,嚐盡相思之苦。稍許,才晃過神來,不禁大聲叫好:
“不愧是京城第一歌姬啊,果然名不虛傳!”
“這冷殤姑娘的歌喉美,人一定更美!”
“可惜不能一睹芳容啊”
“哈哈哈…”
冷殤絲毫不在意眾人的言語,福了福身:“小女子獻醜了,接下來由添香樓的花魁紅袖為大家獻舞。”
此話一出,無人再說一句話,連二樓包間的幾位貴客都不做聲了。
此時包間裏一男子斜倚在躺椅上,紫色華服上用金線勾勒出一幅龍鳳呈祥的花樣,如瀑青絲隨意冠起,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劍眉,目光如炬,薄唇輕抿,聽得樓下冷殤的話語,不由勾起一絲邪笑,更顯得風華絕代。
讓得包間內另一同樣美如謫仙的白衣男子目瞪口呆:“哇…你居然笑了,笑的比女人還美啊。”
“你小子的皮又該鬆一鬆了。”瞬間冷漠的俊顏讓人不禁懷疑剛剛的笑是錯覺。
僅僅一句話,讓白衣男子立刻噤了聲,暗暗替自己的小命捏了把汗。
這時,樓下傳來一陣驚呼,隻見一紅衣美人款款從屏風後走出,美的驚為天人,讓人不由屏住了呼吸:晶瑩雪白的肌膚吹破可彈,用珠翠將三千青絲綰成流蘇髻,長而微卷的睫毛在眼瞼投下一片暗影,魅惑的眸子仿佛一泓深譚,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一顰一笑間嫵媚卻不失華貴,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樓上的紫衣男子灼灼的目光落在了紅袖身上。
悠揚的古箏響起,隻見她伸出潔白的皓腕,紅色的水袖輕揚,帶起陣陣香風,紅袖添香。輕移蓮步,盈盈可握的纖細腰肢間拂著一縷輕紗,隨風舞動,珠翠碰撞發間叮咚作響,縈繞著嫋嫋舞步,一舞驚鴻!
此時的紅袖如同傲世獨立的紅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即使是在青樓中,依然怒放她獨特的美,絲毫沒有沾染煙花女子的放浪形骸,幹淨利落,坦坦蕩蕩。
舞畢,樓閣中掌聲響起,卻無人膽敢上前搭訕,仿佛說什麼都是唐突了她,隻能在舞蹈的餘韻中回味著什麼,茫然間,那婀娜多姿的身影已消失在屏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