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高懸,舞傾城(14)(2 / 2)

“青鸞夫人從未見過她的妹妹,她們從出生起便已分離。當時,青鸞夫人的家境貧寒,她的父母根本養不起她們兩姐妹,正商議著是不是要賣掉其中的一個。恰逢此時,前朝左丞相夏津的大夫人從‘清禪寺’上香歸來,路經青鸞夫人的家,看到了這兩個孩子,心中甚是喜歡,就想要收養其中一個孩子。青鸞夫人的父母見她穿著華貴便同意了,他們給那送出去的孩子取名紙鳶,段紙鳶,斷了線的紙鳶,歸途渺茫啊。也留給了姐妹二人日後相認的唯一物什。”陳老拍了拍木匣子,“便是這匣子裏的一對纏絲玉鐲。回到丞相府後,左丞相替大夫人帶回來的孩子更名為夏紫鳶。紫鳶小姐自小聰慧伶俐,什麼東西一學就會。雖非左丞相親生,但卻甚得他的歡心,他很以自己的這個女兒為傲。紫鳶之名很快就在各族名門望戶間傳開了,很多小公子都慕名而來,想要一睹紫鳶的才學,包括當時輔國將軍宋冕的大公子宋謙。”

郝蓮薰的手顫動了一下,水麵晃動,扭曲了她的影。

“二人一見傾心,定下婚約。”陳老若有所思地看著偏離原先軌跡的白霧,道出了一段令人膽戰心驚的真相,“紫鳶小姐不知從何處聽說‘花滿樓’青鸞夫人之名,適逢上元佳節,青鸞夫人以詩會友,她一時玩性大發,竟扮成男子模樣去逛勾欄苑。大抵也是天意要如此,讓她們兩姐妹在那一夜相認。其實,紫鳶小姐並非足月而生,自小有疾,藥石無效,幸好也不是什麼致命的大病,隻是偶有咳嗽罷了。但從那夜起,小姐的病就變得越來越嚴重,咳嗽的時辰間隔也越縮越短,半月後,咳出了血,一月後,臥床不起,滴米難進,形如枯槁。紫鳶小姐走的前一天,輔國將軍宋冕戰死沙場,宋公子臨危受命,披甲上陣。他跟紫鳶小姐承諾:退敵之日,便是迎娶她之時。”

陰沉的天際劃過一聲春雷,震得竹簾顫動,沙沙響動。

“左丞相需要輔國將軍的力量來穩固自己在朝中的勢力,為此,他可以不擇手段。也許,青鸞夫人將人心看得太透了,她掐準時機,拿著另一個纏絲玉鐲找上了左丞相。當晚,兩人合謀,秘密處理了紫鳶小姐。從此,青鸞變紫鳶。”陳老愈加溫柔地撫摸著匣身,口中念念有詞,“絲纏情,情纏絲,糾糾纏纏難分解,是是非非難分辨。雙生子,子雙生,三魂七魄分宿主,爭魂奪魄強者存...業障,業障啊。”

“巫祝,巫蠱之術。”又一聲響雷中擦出她平靜無波的聲音,“青鸞夫人別無選擇,唯有蠶食掉她妹妹的魂魄。”

陳老驚奇地抬起眼,見她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檀木匣子,有些放空,像是在發呆,開口詢問道:“公主覺得茶水如何?”

“澀。”

郝蓮薰並沒有走神,她習慣這樣子想事情。答案深藏於潛意識裏,想事情的她就像個沒有防備的孩子,別人問什麼,她便答什麼。她沒有味覺,‘君山銀針’的各中滋味於她而言隻剩“澀”。入口澀,入喉澀,最後,連心也澀了。

陳老先是一愣,而後失笑,低聲呢喃:“澀苦,澀苦...”也不知說的是這茶,還是故事。

郝蓮薰抬眸見他一副古怪的表情,大抵是在憐惜命途坎坷的青鸞紫鳶兩姐妹。她想到了自己已逝的姐姐,想到了彈得一手好琴卻不得父王歡心的七姐,想到了還在“生病”中的十二妹。雙手不由得緊緊地握著發燙的茶盞,雖說心中已有了計較,但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老先生怎會對青鸞夫人的家事如此了解?”

陳老眯著眼睛想了會子:“六十七年前,小老兒在輔國將軍府當差,是將軍的伴讀童子。”他捋著白花花的胡子,眼紋堆砌的眼睛裏閃爍著亮晶晶的東西,嘴角卻噙著滿足的笑,又說道,“這匣子啊,是四年前一個小姑娘留在這裏的。她交代過小老兒,要把它交給有緣人。”

“為什麼是我?”

眸光上移,陳老盯著她的眼睛,緩緩吐出兩個字:“麵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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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整體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