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娘一氣嗬成,想三度對她們下毒手,登時念到她現在在老太太麵前,宋瑜綺就算再怎樣不得江家人喜歡,可也還是江淮明媒正娶的嫡妻,她就是一個懷了孩子的姨娘,也不能這樣大的動作,手腕一轉,淩空一鞭居然揮向了來帶春凝過來的一個下人身上。
每次到緊要關頭,都被宋瑜綺橫插一杠,想認為她是一個癡傻都難了。張姨娘對她氣不打一處來,揮著鞭子又抽了那下仆,真是一件叫人糟心的事。張姨娘道:“你們去之前我是怎麼交代你們的?”
挨了鞭子的這個人答道:“回張姨娘的話,我們確實有好好將奶奶她關在院子裏。”
張姨娘柳眉倒豎道:“僅是關在院子裏就夠的嗎?你們也不瞧瞧她現在有多大能耐,就算是傻了也把江府裏的地形記得一清二楚。”言下之意就是,這像是傻掉的樣子嗎?
眾人紛紛望向宋瑜綺,也感到頗為不可思議。
一個瘋子,腦子裏都是一團漿糊,還能惦記這麼多事?
但是也有人認為張姨娘想多了。
有人親眼見過宋瑜綺撿起地上掉落的髒果子,擦也不擦就吃掉,這和曾經的大家閨秀形象絕對有出入,甚至還有人見過宋瑜綺活捉過院子裏的螞蚱,塞進嘴裏給吃了。
張姨娘偏不信邪,使人揪住春凝的頭發要拆散抱住的宋、春兩人。春凝惡吐了一口氣道:“我們主仆二人惺惺相惜,姑娘一直待我不薄,曉得我被你們一群惡人抓來,姑娘便來護我。即使癡傻又如何,姑娘的一顆真心從來都被保存完好。倒是你們知道‘良’字為何?心都被狗吃了吧!”
氣得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江老夫人一聲大喝:“放肆!”
春凝偏不住嘴:“你們整日無所事事,就是喜歡無事生非,想瞧我們笑話,這樣是不是顯得很有意思?”
老太太渾身抽搐似的發抖。春凝算明白了一件事情,不過短短兩天功夫,她與宋瑜綺身上又發生了這麼多可笑且離奇的事情,她現如今不將心中所想透露出來,就算低頭唯唯諾諾做人,老太太她們也不會放過她和姑娘,不如全部說出,好讓自己痛快!
老太太因她一番膽敢叫板的態度,原本還不能確定的事情如今已經基本相信,投毒害她的人除了春凝以外絕無其他第二人:“敢害我,將這個賤人拖出去,家法伺候!給我杖打五十板!不,八十板。不,要打一百大板!”
老太太親自發話了,張姨娘嘴角一翹,還掛念著前一天與春凝發生爭執時,春凝說的那些話,張姨娘心理道:“叫你這個嘴賤的小蹄子當初說我不能入江家的靈堂,我叫你現在就進棺材板裏!”
來人開始去拖拿春凝。春凝死死抱住宋瑜綺,對敢來捉她的來人的手臂咬了好幾口:她滿嘴是血地道:“誰也不能將我們主仆二人分離!”
張姨娘輕蔑地笑了一聲:“真是感情深厚、姐妹情濃啊,可是也就隻能到今日,走到了頭。你們也別怨我,都是你們自找苦吃。誰叫你們膽敢做毒害老太太的事。”
瞧瞧當世還有哪個人家的府裏能出這麼多糊塗事,一件不清不楚的事情就這樣荒唐地蓋棺定論,到底也就真的像綠意說的枝頭鳳與落難狗的區別了,誰掌權誰就說的算,就該聽誰的話。哪些部分究竟是風,哪些部分是雨,又有什麼幹係了呢?
但是自有人不服,大大的不服。春凝算其一,她咒罵整個江家,說來也奇,屋外頓時狂風大作,如一隻無形的大掌狂壓著整個江府。
天色突然有這樣令人畏懼的景色,老太太他們信奉上天有神靈存在,不知道誰暗暗地說了一聲:“天色一下變得這樣惡劣,會不會是宋府的人尋仇來了?”
“住嘴,誰敢胡言亂語就等著我把他的舌頭拔了!”張姨娘喊話道。
房內鴉雀無聲。
卻突然驚起一聲大笑。眾人尋到聲源,目視到由誰發出,全都震驚到無法再開口說話。
包括春凝。
宋瑜綺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來,她目光堅毅,將身上的灰土一撣而淨,在眾人的注視下慢悠悠慢悠悠笑了起來,語聲不卑不亢道:“母親真的不再多花一些功夫查清楚凶手究竟是誰嗎?”
張姨娘雙目瞪得最厲害。宋瑜綺則是沉靜溫婉地一笑,那表情仿佛在說:“好久不見了,夏彤。”
但是張姨娘從她神態中讀出的更多內容是:我就是裝瘋賣傻,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