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早就撂開了事兒不管,雖說平日與張氏有點兒不對付,可若是因為這事兒得罪了張氏,不止老太太難做,大姑娘也未必好過。來時自個兒還擔心大姑娘會乘著老太太這話抓著不放,沒想到,這小小的人兒竟想的如此周到,真是委屈了。
“大姑娘安心則個,老奴會將大姑娘的孝心告知老太太的,說來老奴也耽擱大半天了,就不打擾大姑娘養病了,大姑娘好生養好身子吧”。蘇麽麽起身朝著婉然側身行了一禮,婉然虛扶了一把,吩咐道:“吟香,將我前些日子繡給老太太的抹額給蘇麽麽帶回去,就說是我對我太太的一片孝心,閑來無事胡亂繡的,老太太莫嫌棄才好,順帶將我繡的百鳥瓔珞送一個給蘇麽麽”。
蘇麽麽聽後倒是多了幾份驚訝,這大姑娘雖說平日也給老太太送些東西,可對下人卻並未有多上心,這次病了之後倒是性子變了許多,做人也圓滑多了。
“然丫頭真這麼說?”一位身穿暗紅縷金提花緞麵交領長襖的婦人手持佛珠仿佛入定般坐在沉香木雕刻的仙童賀壽椅上,隻口中說出的話打破了這一番靜逸。
“真的,老太太,這是大姑娘在奴婢臨走時叫奴婢交給老太太的抹額,看這針腳細密的,當時用了心的,還有這繡著百鳥的瓔珞,也是大姑娘叫吟香拿給了奴婢的”蘇麽麽一邊說道一邊拿出了袖中的物事。坐在椅上的老太太終於睜開了雙眼,看了看蘇麽麽手中的物件,又閉眼道:“也罷,總算是這孩子的一片孝心,收起來吧,那瓔珞既是然丫頭給你的,你也就不用拘著了,跟了我大半輩子了,總不至於收點小禮就惶恐難安的”。
蘇麽麽聞言一笑:“老太太真是慧眼,奴婢這點子小把戲都給您瞧出來了,隻大姑娘這一病,倒真是變了個性子,那做事的風派都不可同日而語了”。
這幾日婉然雖說是在靜養,可也是冷眼旁觀這陌生的環境和人事。自己住的這“聽雨軒”當真是不太平,且不說吟香是自小母親放在自個兒身邊的,雅風雖晚幾年進府對婉然卻也是中心的,隻門外的那兩個婆子和幾個小丫頭是嘴碎心思活絡的。前些天老太太叫蘇麽麽帶來的阿膠還未拿來進補,吟香便趁著婉然今兒個心情好,吩咐了下頭的丫頭們拿去大廚房燉了,隻大半日了卻還未見蹤影,眼見著都快吃晚飯了,這會兒子再不來還談什麼點心。
“雅風,你去叫那幾個小丫頭進來,姑娘要的阿膠怎的還不見送來?”吟香衝著外間喊道,饒是吟香這般的穩重性子,這會兒也不由得惱了。
“吟香姐姐,人我都叫來了,不知姑娘有什麼吩咐”雅風領著三個小丫鬟進了裏間,一時間不知吟香為了何事悶悶不樂,隻看那拉著的臉便心中七上八下的。
“哼,姑娘哪兒還有分量吩咐的動你們啊,你們三個說,姑娘的阿膠為何還沒見送來?”吟香大喝一聲,一等丫鬟的氣派立刻就顯了出來,那兩個小丫鬟嚇得一抖,唯有邊上的丫鬟香玲一臉不憤,嘀咕著:“吟香姐姐倒是好吩咐,外邊兒的事兒這麼多,你隻需動動嘴就成,我們這些跑腿的自是累的死去活來,偶爾忘記了也是有的,何至於這般作踐辱罵我們”。
吟香聽後臉色一沉,這些丫鬟膽大包天,看來是時候該整治整治了。倒是一旁的雅風聽出了個大概,感情是這幾個小丫頭偷懶耍滑,竟連姑娘的吩咐都不當一回事兒。當即指著那香玲的鼻頭怒罵道:“好你個能說會道的小蹄子,誤了姑娘的事兒還敢在這兒頂嘴,吟香姐姐和大姑娘素來心性好,不與你們計較,你們倒好,平日裏心思活絡著,偷奸耍滑的事兒可沒少幹,到這當口竟還有理了,看我不治了你們還以為沒人治得了你們呢”。說完雅風便抬起手來要教訓那叫香玲的小丫頭,婉然倚在桌上也不出手幹涉,一雙冷眼將眾人所作所為看在眼中,她倒要趁機好好看看這些人的人心。
那香玲見大姑娘不出口製止,直言道:“雅風姐姐莫要失了規矩,我雖在院子裏當差,可和你一般同是二等丫鬟,絕不是你可以任意打罵的,你要真想當那隻出頭的鳥,哪怕是鬧到太太跟前怕是也討不得好去”。吟香畢竟是一等丫鬟,平日性子又最是沉穩,自己敬著些也是因為她是個有手段的,隻這位雅風,不過是二等丫鬟,心直口快的,難不成自己還真成了天上的雨水兒地裏的草,隨她踩不成,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