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啞巴一番比劃,黃永平覺得沒有看牛腳印的必要了,他們沿著土路,一前一後,一直走上了半山腰的柏油路才停下來。看著水濕的路麵和不時飛速而過的汽車,黃永平咬牙切齒地說,啞巴,那些狗野崽怎麼不把你狗日的也裝上車拉走呢!
啞巴曉得,岔角被盜這件事肯定和自己脫不了幹係,便一臉驚惶地站在一邊,不敢吱聲。
黃永平還是不死心,徑直走到岔往山裏草場的路口,期望能夠看到岔角從這裏上山的痕跡。可是,由於雨水長時間的洗刷,路口的牛蹄印已經無法分辨了。
岔角顯然已經被盜了。這是一個使獨眼龍黃永平無可奈何又無法接受的事實。他佝腰站在路邊,睜著一隻獨眼,朝著山上草場的方向看去,遠處是雲霧繚繞的山頭和樹林,近處細雨紛飛。有一些粉狀的雨粒,密密麻麻地灑落在他的臉上,隻過一會,雨粒就凝聚成滴,悄然滑落墜地。看見自己的養父這般黯然神傷,啞巴更是自覺罪責難逃,隻好耷拉著腦袋,垂手站在一旁,不時側目瞟一下黃永平。忽然,啞巴似乎想到了什麼,眼裏閃爍出亮光,徑直衝到黃永平跟前,用雙手做了一組動作。意思是讓黃永平馬上報告公安,報警了岔角就可以找回來了。
黃永平睜大獨眼盯住啞巴,啞巴的天真令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忽然瞪圓獨眼,惡狠狠地做了一個巴掌割脖子的手勢,嚇得啞巴快速地閃到一邊。
黃永平和啞巴沮喪地又回到殺牛坪,他看見大女婿農誌軍和鎮婦聯的韋米蘭正在小屋裏烤火。看見老丈人進來,農誌軍遞上煙說,爹,我已經打電話給派出所了。
跟派出所說有卵用啊?你看以前寨上丟了那麼多牛,他們找得回哪一頭呢!黃永平忿忿地說。那些警察來了就曉得吃吃喝喝,喝夠了就拍屁股走人。你真信得過他們嗎?
報案總比不報好。韋米蘭說。犯罪分子也太猖狂了,誰不偷就敢偷牛王。
黃永平沒好氣地說,鬼才相信那幾個派出所的,上次丟那頭母牛,我去報案了。你看他們怎麼說,現在拐賣人口還來不及破案呢,丟頭牛算個卵。你說氣死人不?
農誌軍說,爹,那是前幾年的事了。現在的派出所比以前好了。
韋米蘭也說,我們牛軛寨正在申報建設文明村,絕不允許偷牛盜馬這種事情出現!
黃永平乜斜一隻眼,嘴角輕蔑地抽動了一下。他用眼神暗示農誌軍隨自己出到屋外,低聲說,牛蛋昨夜不見了。什麼時候出門我和爹都不曉得。
噢?他沒有說他要去哪裏麼?農誌軍問。
黃永平迷惘地搖搖頭,咬牙切齒地說,這個野仔,鬼鬼祟祟的,他肯定沒幹什麼好事!
農誌軍沉思一會說,爹,你是說,岔角是他做的?哎呀,怪不得,他昨晚那麼大方哩。
黃永平沉吟片刻,說,我也不敢肯定,等那幾個派出所的來了再說吧。
小屋裏,韋米蘭正在催促啞巴換衣服,啞巴為難地擺擺手,表示沒有幹淨的衣服可換了。她就叫他把外衣脫下來烘烤,啞巴還是麵有難色,她隻好提著雨傘退到屋外。看見農誌軍和黃永平在牛欄邊低聲說話,她故意提高嗓門說,農主任,岑阿五換洗的衣服都沒有了,你得想辦法給他解決一下嘛。
韋同誌,我不把他身上穿的剝下來就算他有福了。這個死啞巴,守一頭牛王都守不好!黃永平氣呼呼地接住話頭說。
農誌軍欲離開時,黃永平扯住他說,暫時不要把牛蛋不見人的事跟他們說。
農誌軍點點頭,來到韋米蘭旁邊,無所謂地說,嗨喲,過年時我還剛買了一套給他,不到一年就破了。我也是農民,哪裏管得了那麼多哩。等有機會我再和小組長反映反映。
韋米蘭說,這個事我要和民政反映一下,一個殘疾人怎麼能沒人管呢?
農誌軍苦笑道,韋主任,啞巴沒爹沒娘,是我嶽父收養他把他拉扯大的。如今我嶽父人又老了,還是一隻眼,也是殘疾人呢,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唉!
韋米蘭吃驚地說,啞巴是抱養的呀?我還以為是老黃親生的呢。
果然不出黃永平所料,農誌軍和韋米蘭在殺牛坪從上午等到下午,都沒見到警察的影子。一氣之下,韋米蘭跑回鎮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