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圖額四歲到十二歲的這段時間裏,牛軛寨幾乎成了韋一刀的第二個故鄉。當然,黃家也就成了他的第二個家了。除了回單位辦事或家裏有事,韋一刀幾乎都呆在牛王圖額的旁邊,觀察它的活動和習性。比如它的交配對象,交配次數。它犁田耙田時每小時能幹多少活,甚至排多少次糞便……等等。
要不是出了那件事,韋一刀肯定還要在牛軛寨呆下去,甚至還有可能培育出更多的優良水牛。然而,因為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就不得不被迫離開了。
我和韋一刀喝了半個早上,兩個人也都有了七八分醉意。韋一刀顯得特別開心,他說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喝酒取樂了,所以喝得很過癮。雖然早上不是喝酒的時間,但當我們上桌之後,他就開始不停地說話,不停地勸我吃肉喝酒。借著酒膽,韋一刀直言不諱地表示,他太想和我在一起了。這種渴望不僅是因為我把岔角送到了他的手上,更是因為,我們之間似乎還有一種模模糊糊的說不清楚的東西。
我又把一隻狗眼塞進嘴裏,然後鼓起腮幫,把黑色的瞳仁轉到外邊,時而用舌尖推出半個眼球,時而隻露出一個黑點。隨著雙唇的開合,那眼球就像在眼窩裏一樣,開閉自如。我這個滑稽的舉動引起了韋一刀的一陣大笑。他越笑我的表演就越惟妙惟肖,麵部和鼻子以及嘴部的蠕動都不停地變換成各種表情。韋一刀承認,這是他所看到的最為豐富而滑稽的表情了。一連串的大笑,使得他的整個肥碩的身體不斷地抽搐,大嘴裏的兩排黑牙暴露無遺,雙眼裏蓄滿了兩汪淚水,鼻涕也流了出來。
我生怕韋一刀這樣笑下去會窒息斷氣,便忽然一個狠嚼,把狗眼吞了下去。然後,我搖晃著身體,提起酒壺,倒滿了兩碗酒,把一碗酒遞到韋一刀跟前,大聲說,韋叔,你狗日的,再笑笑死你!
韋一刀捧著肚子咳喲咳喲幾聲才緩過神來,抹了一把淚涕,漸漸收起笑容說,哎呀呀,牛蛋你真是個狗雜種,你可以去拍電影了。
你狗日的笑我,你要喝一碗。我瞪大眼睛說。
韋一刀站起來接過酒碗,順手和我手裏的碗碰了一下,說你鳥仔還說呢,誰叫你搞鬼搞怪的,老子肚子都扭疼了。來,我們一起喝!
喝就喝,我怕我的鳥!我忽然來了牛氣,雙手抬起酒碗,一仰頭咕咕嚕嚕地灌進嘴裏。
牛蛋,你曉得我以前在你家住了多久麼?韋一刀微眯著眼問道。
我瞪著一雙微紅的眼盯住韋一刀,搖頭說,不曉得。噢,有一回,寨上有個狗日的說我是野仔。還說老子長得像你韋一刀呢,哼!
韋一刀那張肥臉抽動了一下,說,那你相信嗎?
鬼才信哩。你看看,你和我,哪點像呢?你的臉是圓的,就像一堆牛糞,我的臉是尖的,像雞臉。你狗日的還是光頭呢!我邊比劃邊說。
韋一刀想說什麼,欲言又止。後來,他歎了一口氣說,牛蛋,他們不是瞎扯談。
不是?不是瞎扯淡那是什麼?那個狗日的,後來被我把他整得好慘呢!我得意洋洋地說。
嗬,你咋個整他哩?韋一刀問。
我到半夜就用石頭扔到他家的瓦房上!我得意地說。
好,有種。幹杯!韋一刀興奮地舉起碗,兩人一起喝幹了。
有關上午我和韋一刀喝酒的記憶,到那碗酒就終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