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9.我的香桃下落不明
班車抵達東莞的時候,已是下午3點多鍾,我整整在車上呆了24個小時。我提著蛇皮袋走出車站時,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城市變得有些陌生了。十個多月前,我和香桃以及老黑等一幫同鄉打工仔才從這個車站出發,一起踏上了回鄉過年的路。如今,我再次來到這裏,竟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一切都好像變得陌生了。可能是疲憊的緣故,我的心情忽然變得糟糕起來。麵對頻頻向我打招呼的的士司機,我竟連頭也不抬一下,更不用說回應了。仗著路熟,我很快在街邊找到了開往小街鎮的公共汽車站。
這裏的天氣晴朗,豔陽高掛。雖說已是十月底了,但是人們依然感覺不到溫度的下降,女孩們還是穿著惹眼的超短裙或者短袖T恤。我這一穿桂西北著裝,自然與旁邊的人群格格不入。車上的乘客都用異樣的目光看我,仿佛我是一頭什麼怪物。
我決定先去找香桃。一個多月前,她還是在去年我們一起幹活的那家電器廠做工,她應該還在那裏。我們一起在這家台灣老板開的電器廠幹幾年活了,認識了不少工友。很自然的,我和香桃之間的關係工友們也都是知曉的。
公共汽車一路走走停停,一個小時後,小街終於到了。
我從車上下來,步行了十多分鍾,便來到先前我熟悉的錦華電器廠。剛踏進大門,卻被保安喝住了。保安是新麵孔,他不認識我,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盤問我是幹什麼的,有什麼事。我覺得保安是在嚇唬自己,就告訴他我以前是在這個廠幹的,要回來找工做。保安冷冷地告訴我,現在不是招工期間,工廠滿員了。我見保安沒有鬆口的意思,就直接了當地說要進去找老鄉,這個老鄉是一個女孩,名字叫做香桃。保安並沒有被說服,似乎是在與我為難到底,稱他並不認識什麼香桃香瓜。他陰沉著臉警告我,現在是上班時間,工人不能會客,讓我老老實實呆在門外等候,到下班了再說。
我不好再與保安爭辯,我覺得天下守門口的人都是這種德行,總以為所有的人都很可疑,都有可能是壞人,於是對所有的人都橫眉冷對,樣子也是凶巴巴的。而當見了老板或者大人物便又跟狗似的,就差沒有搖頭擺尾了。
我一看手表離下班還有一個多小時,覺得應該先給老黑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已經來到小街的消息。用我們桂西北的話說,老黑是我最狗肉的朋友。最狗肉的意思,就是最鐵最親密的朋友。我想,要是老黑曉得我忽然出現在他身邊,他肯定會很高興的。不管怎麼樣,今晚一定要好好喝一下,慶賀我們的久別重逢。
電器廠周圍早已廢棄了收費公共電話,我找遍了大小店鋪,人家都說沒有電話讓我打。我隻好花了50塊錢買了一張卡,然後到電話亭去給老黑打電話。沒想到老黑竟沒有開機,我連撥了幾次,還是撥不通。我不死心,又拿香桃的手機號碼來撥,結果還是“該用戶已停機”。我悻悻地從電話亭出來,抬頭看看西斜的刺眼的太陽,才猛然醒悟此時還是上班時間,老黑哪裏會開手機呢!
我順便在街邊小攤停下來,花十元買了一件印有周傑倫頭像的文化衫,找了個僻靜處換上。然後又回到電器廠大門外,找了個台階坐下。我要等到下班,然後再進去找香桃。對於我的突然出現,香桃會是怎樣的表情呢?是高興?是責備?是不冷不熱?還是冷落疏遠?我想到了許多種我們重逢的場麵。這時候,越想我反而越有些忐忑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