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聽了有些尷尬,訕笑說,你放心,我在這裏打工,跑不了的。
護士還是滿臉不屑地說,我太了解你們打工仔了,打工得錢的還人模狗樣,不得錢呢不是偷就是搶,簡直就是土匪!護士還告訴老黑,要是牛蛋身上沒有一千多塊錢,他就死定了。現在的醫院都隻認得錢,沒有錢病人是不能拉進醫院來的。
老黑真想給眼前這個三八婆的臭嘴來一衛掌,但他還是忍住了。牛蛋還在人家手裏不說,一旦鬧僵了他自己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出門打工這些年,別的什麼東西他沒學會,卻有一樣東西先學會了,這東西就是忍。有些人不能忍,動輒和老板工頭甚至工友動拳頭,結果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經老黑一番旁敲側擊,護士還是告訴了他,牛蛋得的是急性肺炎,得先把燒退下來,住不住院看情況再說。看見牛蛋一時還不會醒過來,老黑幹脆到街邊吃了快餐,又把情況跟香桃說了。香桃在電話那頭懵了一會,忽然叫他別再到醫院看牛蛋了,要是人家叫他交費怎麼辦?她說現在醫院都很黑,要是牛蛋得的是大病怪病沒有萬把幾萬塊錢是出不院的。老黑聽了就有些不高興,嘴裏罵了一聲便關掉手機了。
晚上九點多鍾,牛蛋終於醒過來了。看見老黑坐在床邊打盹,他一下子感動了起來。他掙紮著想坐起來,但身體並不聽他使喚,想說話嘴裏也沒什麼氣力,他動了動手伸過去扯了老黑一下。老黑說,你個鳥仔,護士說你進來就一直睡,我以為你死了哩!
老子命大,死不了的。牛蛋有氣無力地說。我口渴,想喝水。
老黑起身看看房間裏並沒有熱水瓶之類的東西,急忙去找值班護士要水。護士和一個戴眼鏡的醫生聊得正歡,聽說他要水,便朝走廊外邊呶呶嘴。他退到走廊上找了一會,才在角落裏看見一個飲水器,便用紙杯裝了滿滿一杯水拿回房去讓牛蛋喝。
喝了水,牛蛋又嚷肚子餓。老黑跑了半截街,才弄到幾隻麵包和兩小瓶牛奶。牛蛋一邊慢咽細吞地吃東西,一邊回想自己發病住院的經過。原來,牛蛋從一大早就開始發燒了,他想起來買藥,可是頭腦昏昏沉沉的,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後來竟然昏睡了過去。直到中午時分服務員開門進房間催他續交房費,才發現他渾身發燙而且語無倫次,知道他已經病得不輕,趕緊撥打了120要急救車,將他送到了醫院。
雖說牛蛋還是渾身軟綿綿的,但高燒已經退了下來。夜裏來接班的醫生說,第二天早上就可以考慮是否讓他轉到住院部繼續留醫治療。可是牛蛋一聽說要住院頭就大了,他說要他住院也可以,但是他沒有錢交了。醫生聽了便隻好搖頭歎氣,告訴他要是不住院治療,以後的情況很不好說。但醫生並沒能規勸得了牛蛋,他沒有錢住院,他也不想麻煩老黑。反正自己爛命一條,不可能這個時候在這裏住院。第二天上午,牛蛋開了一些口服藥品,便離開了醫院。在老黑的陪伴下,他又住回了招待所。
一夜沒休息好,老黑隻好向廠裏請了假,他決定坐下來好好跟我談他和香桃的事,向我攤牌。老黑覺得,在我身體有病時跟我談這件事,未免有些殘忍。但是我千裏迢迢從老家來到這裏,目的就是要找到香桃。香桃原本是屬於我的,現在被他悄悄搶奪過去了,而且我至今還蒙在鼓裏。要是再繼續蒙騙我,那他老黑日後怎麼有臉見人呢!既然這件事遲早都要暴露,我遲早都會曉得,遲早都會痛苦,那麼幹脆就讓我痛苦一回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