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15.死狗和仇人(1 / 3)

中部 15.死狗和仇人

獨眼龍黃永平和啞巴岑阿五抬著死狗阿黑出現在肉攤跟前時,屠夫韋一刀正準備收攤。是韋一刀首先看到了他們,然後嗬嗬地一陣幹笑,他將手裏的一抓肉雜碎扔進了裝有兩把利刀的提籃,拖腔拖調地說,哎呀,這不是牛軛寨的永平老哥麼?怎麼了,還抬一條死狗哩!

黃永平並不搭話,把阿黑往地上一扔,搖了啞巴一個趔趄,然後伸手說,給我根煙抽。

韋一刀用圍腰擦了擦雙手,從上衣袋裏摸出一包煙,彈出一支遞給黃永平,又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才又往自己的嘴裏塞一支,點著了。就在韋一刀給自己點煙的當時,啞巴不聲不響地歪倒在阿黑旁邊,驚得韋一刀和周圍的人都叫了起來。韋一刀趕忙繞過肉案急奔過去,俯身迅速地把昏迷的啞巴身體擺平,再用大拇指摁住他的人中。焦急地盯著黃永平問:這孩子怎麼了?

黃永平緩緩地吐出一口煙,淡淡地說,餓了唄,他命大,死不了的。

果然,不到一分鍾時間,啞巴的嘴唇又開始蠕動,接著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韋一刀趕忙掏出一張十元票遞給身邊的工仔,讓他趕快去買些吃喝的來。啞巴先是半躺在韋一刀懷裏喝了一小盒牛奶,後來就自己坐在地上吃麵包了。看見啞巴醒過來了,圍在一旁看熱鬧的人群才散去。

趁啞巴吃東西的空隙,韋一刀終於從黃永平嘴裏知曉,他和啞巴是來賣狗的,結果剛到大路狗就被車給撞死了。韋一刀意識到,這個當年割過自己耳朵的老東家是走投無路了,否則他不會出現在這裏。他順手抓起阿黑的一條腿倒提了起來,揶揄地說,老哥,我曉得沒人買你這條死狗了,你才會想到我韋一刀。得啊,既然你不肯賣活的給我,死的我也撿了。走吧,一起到我家好好弄它。

黃永平冷笑說,你放下,想白吃我的狗啊?

韋一刀先是一怔,又轉成笑臉說,哎呀,不就一條死狗麼。你想要多少錢?盡管開口。

少說一百五。黃永平說。如果不死,這狗值三百塊的。

得,得。那就一百五。韋一刀說,如果你們賞臉,我還要請你們一起吃狗肉哩。

人家話說到這份上,黃永平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要是以往,他是不屑於搭理這個無恥的家夥的。然而,今天不曉得是中了什麼邪了,一條活蹦亂跳的狗竟被撞成了這樣,他和啞巴抬著死狗走了那麼遠的公路,連個問價的人也沒有。進城後他們穿街過巷,問了不下十個肉鋪和無數行人,都沒有一個人願意買下已經被撞破了頭的死狗。最後,他隻好硬著頭皮找到韋一刀這裏。今天的韋一刀確實讓黃永平刮目相看了,他不僅給他煙抽,還救了啞巴一命,最後又答應買下阿黑,盡管給的錢比預期的少,但終於能賣出手了。至少,他用不著再把阿黑抬回家去了。

黃永平和啞巴父子倆坐在韋一刀開的三輪車上,腳邊的阿黑身體已經僵硬了。要是往時,阿黑這樣靜靜地躺在腳邊,他會有一種溫馨的感覺,而現在,他居然和一條死狗一起搭在情敵的車上,世事真是難料。冷得麵色灰白的啞巴雙眼一直盯住阿黑的眼睛,似是在祈望那雙善良的眼睛重新發亮。

三輪摩托彎來繞去,終於在一個巷尾停了下來。天空依然灰蒙,細雨在飛。黃永平和啞巴被主人請進了一道鐵門,韋一刀一聲吆喝,從屋裏出來一個肥婆和一個工仔,工仔把死狗提進了廚房,肥婆操一副公鴨嗓子,麵無表情招呼他們在走廊把身上的披掛都脫了,又在門前換了拖鞋,才將二人引進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