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16.天上掉下臘肉(2 / 2)

韋米蘭到牛軛寨下鄉後,開過幾次群眾大會,具體都說了些什麼,黃永平都不太記得了。他隻記得她有一天站在太陽下麵跟大家說話,圓臉盤上被曬得紅樸樸的,身上都被汗水濕透了,大胸脯像是倒扣上兩隻碗似的,隨著講話聲音一鼓一動的很是養眼。韋米蘭給他最新的印象,是牛王岔角走失的那天早上,她聞訊趕來後就極力主張向公安報案。當時他對於她的決定並不抱有任何希望,隻是當她喜歡公事公辦罷了。最令黃永平料想不到的是,這個韋米蘭竟然是他仇人韋一刀的女兒,那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居然還有這麼個女兒,也算是他的造化。按天理,這樣的惡人是生養不出這樣好的女兒的。

雨還是紛紛揚揚地下,城裏和鄉下不同,街巷滿是一朵朵花花綠綠的傘。滿頭霧水的黃永平和啞巴隨韋米蘭跳上一輛三輪,不一會就又來到她家。鐵門打開,有一隻狼狗竄了過來,直嗅黃永平的褲襠,他和啞巴都吸了一口冷氣,僵直在那裏。家裏沒人,韋一刀賣肉去了,就留了條狼狗看家。韋米蘭喝斥一聲,狼狗才不情願地躲進了狗屋裏,黃永平父子倆繃緊的身體才鬆活下來。

剛定下神,韋米蘭就把他們帶領繞到小樓的背後。黃永平始料不到,小樓後麵還有如此大的秘密。有幾間牛欄,有屠宰房,還有兩間用意不明的密實的木屋。屋子後麵是幾棵河邊常見的牛奶果樹,碩大的枝幹張牙舞爪地伸向河灘。透過牛欄和樹的縫隙,能依稀看見紅河幽綠的流水。

陰雨天氣,每天剝下的牛皮來不及幹燥,一塊一塊地晾掛在牛欄的四周,發出陣陣令人眩暈的腥臭。黃永平忍不住往地上呸了口痰,狐疑地站在雨中,看韋米蘭走到一扇木門跟前,毫無忌諱地從一個隱蔽處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吊在木門上的鎖。這時他才覺得,那個緊閉的門裏還有奧秘。韋米蘭拉開門,往裏探了一下頭,才又轉過身來對站在雨中的黃永平說,喏,老黃,你快來看看,這牛是不是你們家岔角。

黃永平不搭腔就踉踉蹌蹌地快步走過去,笨重的水鞋在門前的陰溝邊滑了一下,整個人差點撞上了站在門邊的韋米蘭。見他這般猴急,韋米蘭趕緊扶住他說,老黃,牛都關在這裏了,你別急嘛。

黃永平把頭上的雨帽往身後的啞巴懷裏一塞,一頭便鑽進門裏。透過陰暗的光亮,屋裏果然拴住一頭烏黑的水牛。他使勁眨了眨眼,終於看到了一對碩大漂亮的牛角。與此同時,正在閉眼反芻的岔角也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它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跟前的主人,激動得嗷地叫喚了一聲,鼻息也粗重起來。

韋米蘭拉亮了電燈,燈光下,黃永平已經完全認出,眼前這頭水牛就是牛王岔角了。他渾身顫抖著走向前去,猛地一把撲到岔角的身上,嗚咽起來。外邊的啞巴聽到響動,也跟著闖了進來。他一眼看見岔角,竟激動哇哇地大叫起來。

看見黃永平和啞巴這般動情,韋米蘭默默地退到屋簷下,盯著嘀嗒的雨點發呆。

沒有什麼比失而複得更讓人動情了,黃永平和啞巴與岔角互相激動了一陣之後,兩個人借著燈光開始圍著岔角四處打量起來。離別幾天,岔角的毛色居然比以前好了,皮毛油光滑亮,一副大角依然威武,一對大眼神氣十足。顯然,岔角受到了很好的照料。岔角為什麼會在這裏呢?這裏不是韋一刀的家嗎!

黃永平忽然轉身走出門口,雙手叉腰,盯住韋米蘭認真說,韋同誌,我問你,我們家的岔角是怎麼藏到你們家來的?

韋米蘭一怔,轉而笑說,這個呀,以後我慢慢告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