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17.割耳朵這種鳥事(1 / 3)

中部 17.割耳朵這種鳥事

香桃不肯出來見麵,而跟前的老黑又跪地不起,這讓我感到騎虎難下。

總不能就這樣放了老黑,便宜了他吧?香桃一句話沒說清楚就跟他睡到一塊了,還說好朋友呢。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老黑他狗日的偏偏就敢吃了,而且吃得不聲不響,偷偷摸摸,一點都不像男人。你說,這樣的人要是便宜了他成全了他,那往後我牛蛋還怎麼做人呢!

這個長跪在我跟前的老黑,從穿開襠褲那時候起,就是我的玩伴了。我祖父黃金寶說,我還很小那時,我媽媽就缺少吃的而且時常臥病在床,奶水也早早就幹癟了。我整天都餓得嗷嗷叫,瘦得不像人樣。父親並不太搭理我,常常一生氣就把我扔出屋外去,是祖父既當爹又當娘的早晚料理我,要不然我早就完蛋了。每當我哭鬧的時候,祖父就曉得我想吃奶了。這時候,祖父就抱著我串門走戶。祖父曉得寨上哪家女人有奶水,抱著我一家一戶地去跟人家討奶水。然而,並不是所有處於哺乳期的女人都樂意讓我吃奶。因為那年代多數寨上的女人都營養不足,奶水都特別少,連自己的孩子都吃不飽,哪裏有多餘的奶水讓我吃呢。還有就是那些剛生第一個孩子的少婦,見了別的男人都臉紅,她就是奶水再多也不好意思讓別的孩子吃的,更何況旁邊還站著黃金寶這個小老頭呢。隻有一個人例外,她不但有一對大奶,兩隻圓鼓鼓的乳房奶水充足,而且她還是黨員,肯學雷鋒做好事,助人為樂。這個人就是老黑的母親。雖說她家和我們黃家不是親戚,但她卻很樂意為我們家排憂解難,讓饑餓的我也能吃到奶水。這樣,祖父黃金寶就常常抱著我去老黑家,讓我吃老黑媽媽的奶。

祖父說,那時候我又小又瘦,手小腿細,小頭小臉,頭發稀少,臉色臘黃。別人家一樣大的孩子都滿地跑了,而我還隻是在地上爬行。更令大人們沮喪的是,我不僅長得像貓,哭起來也像隻病貓一樣,聲音尖細而無力。而老黑卻不同,老黑雖說比我小半歲,但他長得又壯又黑,像個豬崽。大人們說,老黑小時候其實很霸道,要是看見母親正在奶別的孩子,他就要麼衝過去對那個孩子又撕又址,要麼滾在地上賴哭。平時沒有別的孩子來討母親奶水,老黑也是嘴巴啃一隻奶頭,又用手把住另一邊奶頭。老黑從小就很有進攻性,每當我祖父把我抱到他家,讓他母親幫喂奶時,他就像隻狂暴的猴子,一會哭鬧,一會上去把我搡開。有一次,我的臉還讓老黑給抓破了。老黑媽沒法子,隻好讓兩個孩子一人吃一隻奶,但一不留神,老黑就會出重手將我推開。為此,每喂奶,黃金寶都得守候在一旁,隨時協助處理種種因我到來導致的衝突。

為了讓我吃到更多的奶水,祖父黃金寶是想盡了各種辦法。比如,他曾經讓我嚐試著去喝牛奶。殺牛坪的牛欄裏時常有些處於哺乳期的母牛,那些母牛身上有大把的奶水。有的母牛還因為小牛出生後早早就夭折了,碩大的乳房脹鼓鼓的,晶瑩剔透,像隻熟透的牛奶果,裏頭似乎都是奶水。黃金寶很容易就可以弄到滿滿一竹筒的奶水,然而我卻沒有這個口服。我天生對牛奶有一種排棄,一喝下去就會拉肚子。開始時祖父以為是喝生牛奶的緣故,就先把牛奶煮熟,加上半勺白砂糖,結果我喝了還是拉肚子。

祖父還嚐試讓小我吃狗奶。家裏的花母狗每年冬天都會如期生下一窩狗崽,它的奶水足以哺養成窩的小狗崽長大。但是,花母狗對我沒有好感,盡管主人如何威逼利誘,它從來都不同意讓我趴在它身邊吸奶,不是對人呲牙裂咀,也是一看見我們就撒腿逃跑。有一次逼急了,黃金寶幹脆把花母狗捆綁起來,讓我趴在成排的狗奶頭上一隻一隻地吸吮。不過我的力氣還是太小,嘴巴也太嫩沒有吸力,每次卻沒能把狗奶吸飽,依然餓得我哇哇大哭。

好在老黑的母親慷慨大度,讓我搭幫老黑吃奶。我和老黑共同吃了他媽媽一天又一天奶,打了一次又一次架,漸漸地,我們都慢慢長大了。誰也不曾想到,這對從小打打鬧鬧的冤家後來居然成了好朋友。

現在,跪在地上的老黑肯定捉摸不透我在想些什麼,反正這時候我覺得我已經站累了,或者說已經不耐煩了,對他無計可施了。我還覺得,我們不可能這樣對恃下去,老黑地不能老是這樣跪下去,我似乎也需要有個台階下。然而,這種局麵不是說誰一個人就能夠把持得了的,我有我的想法,老黑有老黑的想法。至於老黑的想法到底是什麼,我不是很曉得。正當我胡思亂想時,老黑忽然大聲地說,牛蛋,你就割我耳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