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21.從李姐嘴裏我聽到了水紅的消息(1 / 3)

中部 21.從李姐嘴裏我聽到了水紅的消息

夜裏我做了一些離奇古怪的夢。首先是啞巴阿五被父親黃永平用牛繩倒吊在牛欄旁邊,身上一絲不掛,青一塊紫一塊的血肉模糊,已經奄奄一息了。接著是韋一刀在市場裏大聲吆喝賣牛肉,肉案上擱著一隻碩大的牛頭,那兩隻寬大的牛角正是牛王岔角的角。我欲向前跟韋一刀問個究竟,岔角那雙眼睛忽然離開了牛頭,跳躍進一隻火鍋裏。韋一刀凸起一雙餓眼,守候在火鍋旁邊,盯住鍋裏不住翻滾的牛眼,垂涎欲滴。不一會,我也坐到了火鍋旁邊,看見韋一刀撈起一隻牛眼,含在嘴裏,接著他又為我撈起了另一隻眼,也叫我含在嘴裏。岔角的兩隻眼睛分別被我和韋一刀含在嘴裏,我們的嘴巴都成了岔角的眼窩,嘴唇變成了眼皮,兩隻牛眼相互對視,不時做出古怪的表情。忽然,韋一刀率先猛地咬破了牛眼,一種黑色的液體飄射了我一臉,我驚恐得叫出了聲。

醒來的時候我渾身是汗,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裏出來。電視機依然開著,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香港電視劇。我坐起來到衛生間擦幹了汗水,關掉了電視,複又躺到床上。剛才夢境中的那些恐怖的場景又閃現在眼前。也許夢是真的,岔角肯定已經死在韋一刀的刀下,它那雙憂怨的眼睛已經成了韋一刀的鍋中肉了。我不敢再想下去,因為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我不缺錢我也不會找到韋一刀,也不會自己把岔角拉到他家裏,岔角也不會有這樣的下場。不過,這能光光責怪我一個人麼?要是我家裏有錢,要是沒有香桃這個騷貨,我會這樣幹麼?迷迷糊糊中,我又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我起床洗漱完畢已是九點多鍾。出門的時候恰好遇上那個胖老板娘,他們一家住在五樓。老板娘首先跟我搭訕,問我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我說是昨天晚上住進來的,當時她正在摸麻。老板娘噢喲一聲,拍了一下腦袋,說她是輸得糊塗了。我問她昨晚輸了多少,她說輸了兩百。我告訴她剛好輸掉了我交的定金,她就說我的錢髒,來路不正,還說我是倒黴蛋。我就誇她真是太聰明了,說的都是事實。不過她隻是笑笑表示不信。

我到巷子裏吃了碗米粉後,又在街口的報刊亭買了兩份報紙回到紅河旅社。剛要上樓,老板娘拎著一瓶牛奶從裏間出來,表情誇張地說,喲,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文人呀?買那麼多報紙哩。

我聽得出來,這個胖女人不像是奚落我,也許是有點寂寞了,想找個人聊天解悶呢。我於是就坐到一邊的沙發上,拉開架勢和她聊了起來。

真是不聊不曉得,一聊嚇一跳。胖女人居然也是我們桂西北的,而且也是住在紅河邊,在東莞安家已經有十來年了。經過十來年的打拚,她的老公已經混上了合資企業高管。老公租下了整棟小樓,讓她自己開起了這個旅社,雇了兩個服務員,經營三十幾個床位,目前生意不好不壞。胖女人還告訴我,她每天的工作除了看店,就是送兩個孩子去上學。每天過得很單調也很無聊,中午老公小孩都不回來,她幾乎天天都邀請幾個牌友一起打牌,不過也是輸多贏少。說著她還無病呻吟地說自己很命苦,我聽了真想給這個婊子一巴掌,但是我表麵並沒有反感,反而有點想繼續跟她繼續聊下去。

胖女人一邊和我聊天,一邊不時和她的幾個牌友打電話,約定下午打牌的事宜。她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翻報紙,看那些字體排得像小螞蟻一樣的招工信息廣告。胖女人打電話的形態簡直就像是一個相聲演員,她一會講粵語,一會是普通話,一會又是我們桂西北的土話。她講話的聲調也是忽高忽低,嗓門時大時小,像是故意表演給我看似的。這種女人真是可憐至極,就連在我這種窮困潦倒的男人麵前她也不放過表演的機會。趁她在電話上發嗲的時光,我悄悄地站起來欲溜上樓,卻被她叫住了。

哎,你別走哇。胖女人做了一個讓我留下來的手勢,我不得不又回到原處,聽她把電話講完,才又坐下來。

哎,我還不曉得你是哪裏人呢?鬼頭鬼腦的,不像個好人耶。胖女人說。

我忽然萌生出想戲弄她一下的念頭,便賣個關子說,你猜,猜對了我就繼續陪你聊天。

切。誰希罕和你聊天啊。胖女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