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21.從李姐嘴裏我聽到了水紅的消息(3 / 3)

我二姐水紅因為長相出眾,一進入工廠打工就開始被總工長盯上了。總工長是香港過來的,他是老板的侄子。老板到東莞辦廠缺人手,就讓他辭了開的士的活,來到廠裏當總工長。在一些港資工廠裏,工長其實就是工頭,總工長就是總工頭,他的職責是管理工人,五百多號打工仔打工妹都由他管。仗著是老板的親戚,手上又有絕對的管理權,總工長可以說就是二老板,沒有哪個工人敢得罪他。然而,水紅是個例外。

我二姐水紅就是在頂撞總工長之後才被他盯上的。有一次,水紅報告小工長說自己要上一趟廁所,小工長曉得水紅那些天來了例假,身體不是很舒服,行動也不是很方便,於是就同意了她的請求。不料卻被剛到車間巡查的總工長遇上了,總工長不管二話不說就否定了水紅的請求,還把小工長臭罵了一通。這時,一股濕涼的血已經悄無聲息地沿著水紅的大腿緩緩而下,染紅了她的右腳踝。又氣又急的水紅不顧羞恥,竟當著總工長的麵用紙巾擦幹了血跡,然後淚流滿麵地跑上了衛生間。

被當眾羞辱的水紅同時也羞辱了總工長,她覺得自己將為此難逃一次處罰。然而,忐忑不安的她等到的不是什麼嚴懲,反而是一次升遷。幾天後,她被從生產線調到了質檢室,當上了許多人都羨慕的質檢員。到質檢室報到不久,善良的水紅輕易地就原諒了總工長,並隨他到深圳海灘遊玩了一回。從來沒有到過海濱的水紅平生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海水,她激動得光著腳丫在細軟的沙灘和淺水中一陣小跑。當提著高檔數碼相機為她拍照的總工長提出讓她穿上泳衣時,她雖有羞澀卻並沒有拒絕。

可以肯定地說,這一次輕率的出遊成了我二姐水紅人生的轉折點。已經結婚,而且已是兩個孩子父親的總工長不久就無恥地占有了她,並且使她受孕。據後來一些工友回憶說,當總工長曉得水紅還是個處女時,便提出以每年十萬港元的價碼包養她,卻被她一口回絕。她想要的是做他的妻子,盡管她曉得他已有了家小,但她依然希望能夠如願。她說她還年輕,有足夠的時間等待她想要的結果。

一個是老謀深算,一個是年少無知。水紅在等待總工長離婚的日子裏已經接連墜了三次胎,人也被摧殘得麵無血色,有一次還昏倒在崗位上。這時的水紅在總工長眼裏已是殘花敗柳,沒什麼吸引力了,於是,總工長最急迫的事情便是盡快甩掉水紅。

很少人曉得總工長是如何把水紅甩掉的,不過許多人都曉得,我二姐水紅不久就搬離了工廠,據說離開那天她的神態相當平靜,鑽進一輛豪華轎車就在廠裏消逝了。水紅離開了工廠之後,行蹤也成了謎,關於她的去向也極少有人能說清楚了。李姐告訴我,她得到關於水紅的那麼多消息是她老公昨晚才說給她聽的,這是一個很新鮮的消息。她老公認識那個香港總工長,那個總工長因為性生活不檢點,後來染上了絕症,現在已經回到香港去等死了。李姐的老公稱,我二姐水紅的離開似乎和總工長的病有關。如果總工長的病是真的,那麼水紅也難逃厄運了。一個患上艾滋病的女子,她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

我很感激李姐能夠跟我說這些。一想到我美麗的水紅姐就這樣被人摧殘,如今連個人影都找不著,我禁不住當著李姐痛哭流涕。悲痛之時,我的胸膛忽然有一股溫熱的東西湧向喉嚨,引起一陣奇癢,之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李姐從她衣袋裏掏出半包皺巴巴的紙巾遞給我,讓我擦去淚涕,可是我還是不停地咳。

這場劇咳是從心底深處生成的,持續了很久,以至我和李姐的談話都被中斷了。然而,讓我恐懼的事情接踵而來,在衛生間裏,我赫然看見從我的嘴裏吐出一點暗紅色的東西,在潔白的盥洗盤裏慢慢洇開。之後我又吐了一口痰,依然又伴有一點暗紅色的液體。我意識到,我又咯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