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22.滾牛崖上,我看見啞巴跳起了淫穢的舞蹈(1 / 3)

中部 22.滾牛崖上,我看見啞巴跳起了淫穢的舞蹈

我二姐水紅的故事結束了。當盥洗盤上的血跡慢慢洇開之後,我便悲切地感到,我的東莞之行也將到此結束了。

我不得不繼續在紅河旅社多住了兩天,悄悄到醫院去打了幾針,以控製住病情。與此同時,我並沒有放棄撥打香桃的手機,但都處於關機狀態。很顯然,香桃和老黑一樣,都在全力拒絕和防止我的侵擾。他們曉得,我牛蛋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

我每天都會繼續和李姐聊一會天。李姐告訴我,如果我願意留下來,她可以讓他老公在他們廠給我找個合適的工作。不過我曉得他老公在的廠子是食品廠,每個員工的身體必須是健康的,進廠時要經過嚴格的體檢。我曉得我身體的狀況,就算是不用體檢我也不能長時間地幹活,我現在的症狀幾近回到了從前,我需要自由自在和休養生息。於是,我謝絕了李姐的好意。

寂寞的李姐似乎因為我的出現而變得活潑開朗,人也滋潤多了。她說她自從有了一雙兒女後,生活就變得瑣碎而單調了。她老公屬於那種奮鬥型的男人,一心都撲在了工作上,有點閑暇也是都給了兩個孩子,極少有時間跟她談心聊天。一下子和別的人說這麼多話,讓她的身心十分受益,因此她很感激我。李姐自稱她還沒到三十歲,可是看起來已經是近四十歲的人了。說到傷心處,李姐禁不住當著我的麵哽噎落淚。

我不大懂得安慰女人,更不曉得哄她開心。看見李姐傷心落淚,我也隻好在一旁幹著急。我覺得,像李姐這樣有房子有汽車,有好老公又有兒女的人還會失意,更何況我這種整天囊空如洗喪魂落魄的人呢。不過李姐是個開朗的女人,她也隻是撒嬌似地哭一陣鼻子而已,擦掉淚涕之後她又是笑嘻嘻的了。

我又一次盤點了一遍口袋裏的錢,隻剩下三百多塊了。沒有錢就不可能繼續在東莞呆下去,是該回家的時候了。然而,我的家在哪裏呢?是牛軛寨那個家嗎?我出來已經有十來天時間了,家裏的情況一點也不知曉,家裏人發現丟了牛王岔角之後,會是怎樣的反應呢?他們如果曉得是我盜賣了岔角,他們還會原諒我嗎?尤其是我那個凶神惡煞的獨眼龍父親黃永平,他肯放過我嗎?這麼多不確定的問題就像一道道關卡橫亙在我回家的路上,讓我不敢去多想。但是,我已經無路可走,不回那個地方我又能去哪裏呢!毫無疑問,我這次回家肯定是去自投羅網,要砍要殺隻能由便他們了。

告別了李姐我又搭上了回鄉的班車。一路走一路睡覺,班車進入桂西北山區時已是天色放亮,窗外仍舊是灰蒙蒙的雨霧,班車如同行進在一個沒有盡頭的乳白色的隧道裏。

中午時分,班車到達縣城,我走出出站口,望著仍然被煙雨浸潤的街道,不禁又一次迷惘起來。如果是要回家,出了站口往左走,不遠處的小橋頭便是公共汽車站,每半小時會有一趟車通往紅河上遊的鄉鎮。那個方向還通向雲南,車站另有每天數班的班車。若是我要回牛軛寨,十來公裏的路一會就到了。隻是,我現在能回去嗎?要是家裏的兩位老人還在氣頭上,把我往死裏打怎麼辦?我要是留在縣城,又能在哪裏落腳呢?總不能露宿街頭吧?這時候,肚子裏的腸胃忽然一陣怪叫,我感到肚子餓了。

我找到街邊的一個粉攤,點要了兩碗麻鴨米粉。賣粉的姑娘以為是聽錯了,又問了我一遍,我都有點生氣了,大聲地又重複一遍。可能我的樣子很凶,小姑娘嚇得不再吭聲。

隻有幾個零散的人吃粉,我獨自坐在一張小桌前,像享用大餐一樣享用米粉。我不曉得,天底下還有什麼東西比得上我們這個地方的麻鴨米粉好吃。本來米粉就已經夠好吃了,米是本地產的香米,米汁是用石磨打磨的,米粉是自己蒸的,蒸出來的粉很厚薄適中,且有彈性,粉也是自己切的,每一刀粉都切很細很長。麻鴨是我們地方的特產,個子不大但肉質細嫩味道甜美。剝好毛去了腸的鴨子先用薑湯煮熟,然後砍成小塊和米粉一起放進鴨湯裏食用,幾乎不用放任何佐料就很好吃了。如果配上本地產的辣椒蕃茄,味道更是絕了。

我幾乎是一口氣就把第一碗米粉連渣帶湯吃進肚子裏,渾身終於感到漸漸暖和起來。肚子有了東西,這時候頭腦也清醒多了。聽到砧板上的剁肉聲,我忽然想起了韋一刀。去找那個老家夥吧,他不是對你好嗎?一個聲音幽幽地從某處對我說。是呀,我為什麼不去找韋一刀呢!韋一刀不僅花錢買了牛王岔角,讓我去了一趟東莞,盡管沒能見到香桃,沒能和她重歸於好,但是我也嶄斷了一段情緣,了卻了一樁情事,而且我還意外地知曉了有關我二姐水紅更多的消息。回想起我離開縣城那天,韋一刀像父親一樣對我關愛有加,把我當成親人一樣看待,讓我迷迷糊糊地享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這樣的人,我不去找他又該找誰呢?

我探頭探腦地出現在肉行的入口時,韋一刀正和一個人邊搭訕邊割肉。待我走近了,那人也提著菜籃子走了。韋一刀對著那人的背後不幹不淨地嘀咕了一聲。

哎,你怎麼罵人啊?我低聲地朝韋一刀喊了一聲,嚇得他猛愣了一下。他回過頭來看見是我,覺得沒什麼可以遮掩的,便繼續埋怨說,這個工商鳥賴所長,出來買菜都是這裏買三兩肉,那邊買五毛青菜,手裏拿的都是一張偉人頭。你說,誰敢找補他啊?你看他一籃子都滿了,一毛錢都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