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23.啞巴親手把我捆得嚴嚴實實(1 / 2)

中部 23.啞巴親手把我捆得嚴嚴實實

我站在崖頭上,閉上眼睛想,要是現在往下一跳,那就不會再有什麼煩惱了。什麼香桃什麼牛王都他媽的沒有了,我也沒有了。然而,這僅僅是瞬間的一個閃念,我沒有跳下去,我的眼睛又睜開了,眼前的一切又複原了。

我在崖頭坐了下來,同時我也改變了主意,我不想現在回家,我沒臉去見祖父黃金寶,更不想見到凶神惡煞的父親黃永平。我打算先到啞巴的草屋小住,探探啞巴的態度,看看情況再說。

雨還在飄,再坐下去我將渾身濕透。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我用牛角刀割了幾根野葛藤,然後把連接成長達數十米的繩子,用藤把蛇皮袋子先吊到崖下,然後徒手從滾牛崖旁邊的石縫中攀爬下來。我對這一帶的地形的熟悉程度如同我的身體,哪怕是一塊石頭一棵樹木我都了如指掌。我不走大路,主要是不想遇到熟人。不過因為下雨濕滑,岩壁上像抹了油似的,好在有一些野藤從崖頭上吊掛下來,我很容易就順藤而下,而且毫發無損。

晌午時分,我又回到了熟悉的殺牛坪,沉默的牛欄沉默的小屋似是有無數雙眼,在怒視一個曾經的盜牛賊,我不禁打了個寒戰。好在牛欄的牛們都外出覓食了,四周空無一人,我悄悄然溜進了啞巴的小屋。

火塘上有一根大腿般粗的木頭在冒著輕煙,看得出是一根不錯的桁條,顯然是啞巴從那些舊牛欄取下來的。因為有火,小屋裏暖融融的。啞巴的家當一目了然,除了一對塑料桶是新的之外,其他都是沒剝毛的牛皮一樣又髒又黑,四處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腥黴味。啞巴的床和我的床一樣,永遠是淩亂不堪的,一張舊被子和一張草墊構成了床上的一切。也許是條件反射,這時候我一看見床鋪就有一種倦意襲來。我趕忙把手上的東西扔進一隻空塑料桶裏,擼下雨衣,脫掉鞋子,然後就仰倒在床上。

不久我就做了一個夢。看見香桃像電視劇裏的新娘一樣,身穿一襲白色的婚紗,化了濃妝的臉孔美麗無比。她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走進一個禮堂,信步登上舞台中央,麵對數以百計的小夥子們翩翩起舞。她似乎是在等待一個舞伴,但沒有一個男人敢上台去。從一開始我就是一個觀眾,遠遠地跟在她身後,跟她進入禮堂。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坐著觀看,隻有我站在通道上熱烈地鼓掌,後來香桃終於看見了我,她停止了舞蹈然後向我飛翔而來。正當我張開雙臂準備迎接她時,她卻如一隻仙鶴般掠過我的身旁,侄直往門外飛去。我欲學她的樣子隨她飛行,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疼痛使我放聲痛哭起來。

我從痛苦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反剪到身後,雙腳也被繩索捆綁得嚴嚴實實,根本無法動彈,我馬上意識到肯定是啞巴阿五幹的。小屋裏空無一人,門已經關上了,有幾縷弱光從門縫和窗外射進來。我動了動身體想坐起來,但渾身沒有一絲力氣。我想大聲喊叫,喉嚨裏也沒有聲響。這個臭啞巴到哪裏去了呢,莫不是去報功吧?真要是這樣,我也隻能是自投羅網了。

屋門咿呀響了一聲,閃進一個黑影,我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啞巴。他也發覺我醒了,便提著一根拇指大的樹枝就朝我揮過來,我隻好閉上了眼睛,等待挨一頓揍。啞巴邊嘴裏嘰哩呱啦地怪叫,邊用樹枝接連擊打在我身邊的草墊上,發出一串駭人的叭叭聲。

待啞巴發泄夠了,才雙手叉腰站在我跟前,對我呲嘴瞪眼。受了一陣折磨,我的嗓門也通順了,以嗔責的口吻說,快放開我,你想整死我啊!

啞巴朝地上啐了一口,又做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然後鄙視地看著我。啞巴以自己的方式表達了憤慨。在他眼裏,我不僅是可恥的,也是可恨的。我已經是一個偷盜,是一個敗類,還是一個吃裏扒外的家賊。我不曉得除了捆綁我之外,啞巴還將如何進一步懲罰我。我想緩和一下氣氛,便朝一邊呶呶嘴說,啞巴,我買了一隻燒鴨,放在水桶裏,快點放開我吧,我們兩兄弟好好吃一頓。

啞巴朝水桶瞥了一眼,又朝地上啐了一口,表示那是不幹不淨的東西,不恥於和我一起享用。我不曾想到,因為岔角這件事啞巴對我有這麼大的仇恨,把我捆綁起來不說,連我買的肉也不肯吃了。唉,連狗都不肯吃屎了,看來我惹的禍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