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王似乎先聞到了我的氣息,我還沒到欄邊它就停止了反芻,嗷地低喚了一聲。我急忙停下腳步,生怕驚動它,好在一切都靜悄悄的,除了我的呼吸別的什麼也沒聽見。不曉得是興奮還是受了什麼刺激,岔角竟緩緩地站立了起來,抬起頭朝我噴著熱乎乎的鼻息。
我把手伸進欄杆裏,試圖撫摸岔角的鼻子,卻被它俏皮甩開了。它又低喚了一聲,似是在等待我和它說話。
岔角,岔角。我輕輕喊著它的名字,我的手同時觸到了它的鼻子。這一次岔角沒有躲開,它已經認出我是它的主人,隔了這麼久,主人終於出現了。
就在這時,一顆石子從我的側麵朝我飛了過來,擊打在我的肩膀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我急忙撒開手,大叫一聲,阿五,是我!
又是噗地一聲,一顆石子打中了我的大腿。我急忙掀亮手電,朝茅房方向照去。第三顆石子沒有再飛過來,我的電筒光鎖住了站在十米開外的啞巴,他像一尊塑像般佇立在雨霧中,無聲無息。
阿五,你別亂來。我剛路過這裏,順便來看一下岔角。我急忙解釋說。
啞巴還是沒有挪動,也不吱聲。一顆石子依然他攥在手裏,處於隨時打擊的狀態。我曉得,這種時候再跟啞巴解釋什麼都是多餘的,他已經不信任我了,何況現在已是黑夜來臨,我怎麼說他才會相信我呢!
我把手電光從啞巴身上移開,幹脆照在岔角身上,從頭角看到全身,看到它那些經典的白毛。看過岔角,我又試圖往啞巴的小屋走過去,不料被他射來一條更強的手電光柱,嘴裏還哇哇地發出一連串警告。小茅屋啞巴也不讓我去了,這個家夥又來牛脾氣了。我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口氣緩和地說,阿五,那件事我認錯了還不行麼?啞巴,你不曉得我有多苦惱,我甚至想跳滾牛崖了。好吧,今天我不跟你說這個了。現在我有點錢了,過兩天請你喝啤酒好不好?
啞巴忽然嘰哩呱啦地大聲說了一氣,不過天太黑我無法看到他的表情和手語,但聽得出來,他仍然對我很生氣。我不想和啞巴這樣對峙下去,便將手電光轉了個方向,然後邁開步子向寨子方向走去。沒想到,這次來看岔角是會以這樣狼狽的方式收場的,我摸揉了一下被石子擊中的肩頭和大腿,現在還有些隱痛。可笑的是,啞巴擲石頭的本事是我教出來的,師傅就是我,現在想起來有點哭笑不得。
我們紅河岸邊流傳這樣一個故事,傳說原本老虎是吃草的,後來是貓教會了老虎捕獵的本領,於是老虎就開始大肆捕食其他動物,以致動物越來越稀少。有一天老虎找不到動物,肚子餓得不行,就想把貓也吃了。當餓虎撲向貓的時候,貓靈巧地躥到樹上去,老虎爬不上樹隻好在下麵幹瞪眼。原來,聰明的貓給自己留了一手,沒有把爬樹的本事教給老虎,沒想到會給自己留了一條生路。
以前我跟啞巴阿五放牛或者玩耍的時候,我其實也擔當了師傅的角色,爬樹,遊水,摸魚,抓黃鱔,套鳥,打馬蜂,捉老鼠……還有洗衣服煮飯之類的活。現在好了,他成老虎我變貓了,這世間的事真是難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