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他應該先跟我說。我鬱悶地說。
為什麼呢?鄧秋月吃驚地看著我。
我也不曉得。我說著低頭狠刨了一大口飯,並用力地咀嚼。
我告訴鄧秋月,我已經把她家的榕樹賣給了肥佬,等公路修通了能來大卡車了,榕樹就可以拉走了。奇怪的是鄧秋月並沒有問我賣了多少錢,她隻是淡淡地說她曉得了。我以為是肥佬告訴了她,她卻說一看見我拿新手機她就曉得了。
這時候我才又想起了包裏的玉墜,便說,嫂子,我給你買了一件禮物,你猜是什麼?
不用猜,買給女人的禮物不是穿的就是戴的。鄧秋月說,牛蛋,你憑什麼給我買禮物呢?
這個,這個嘛。我忽然變得語無倫次起來,結結巴巴地說,反正,反正,就應該給你買禮物嘛。
牛蛋,我鄧秋月不缺穿不少戴,我唯獨缺一個男人,你覺得你合適嗎?鄧秋月嚴肅地說,你別肉麻了,我不會要你什麼禮物的!
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呢?鄧秋月說的是真實的。我憑什麼送禮物給她呢?是因為報答她的慷慨麼,還是她的幫助呢?盡管我曾經和香桃談過幾年的戀愛,但是女人的心我怎麼就摸不透呢!
我不曉得自己是如何離開鄧秋月家的,我真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倒頭大睡,一覺數天。可是我現在不能離開工地,我是肥佬雇用的打工仔、小工頭,我領了他的酬金,就得給他幹活,給他管好事情。如果沒有這些年外出打工的曆練,我可能會為了鄧秋月做飯這件事跟肥佬幹了。然而,我現在怎麼可能耍脾氣呢,跟肥佬生氣無異於是跟錢生氣,值得嗎?
在寨頭的岔路口我和肥佬不期而遇,肥佬說要我找個人晚上在殺牛坪看守機械。他強調說這些機械價值幾百萬,要找個可靠的人來守。我本想為難一下肥佬,讓他自己去找人,但是看見他急切的樣子,心一下子又軟了。肥佬說晚上值夜很辛苦,可以給到一百塊錢一晚。我隻說了一聲好,就又返回寨子,這種軟活找我大姐夫農誌軍應該比較合適。
多點動工,肥佬得不停地來回跑動,他擔心大家出工不出力,讓他白費鈔票。我感覺自從我拿了他一萬塊榕樹款之後,他和我講話的語氣已經變了,就像是以前我打工時的工長,就連看人的目光也變了。
我重新回到殺牛坪時,頭頂上的天空忽然泛出一陣白,大地瞬時發亮起來。勾機和堆土機已經擴寬路麵近百米,自卸車拉來的沙石幾乎同步鋪展開來。按這樣的進度,大約用十來天時間就可以通車了。遠處的田垌裏,有三三兩兩的牛在覓食,身體碩大的牛王岔角尤為顯眼。啞巴穿著軍綠色的雨衣站在田埂上,把雨傘扛在肩頭,像是扛一杆槍,樣子很是威武。
香桃爹一手裏提著一隻母雞一手拎一包草藥從公路上下來,引起了大家的注目。一個女人還故意把他手裏的雞拿過去又摸又捏,痛得母雞一陣大喊大叫,羽毛都落了一把。香桃爹看了有些心疼,趕忙奪過來抱在懷裏,快步走到我跟前,壓低聲對我說,牛蛋,今晚我們要殺這隻雞,你要過去吃飯啊。
我瞥了女人們一眼,小聲地催促他說,我忙得很哩,你先回去吧。
牛蛋爹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繼續說,老中醫說老母雞好燉藥,我就挑一隻老的買,你說有多重?足有三斤半呢。香桃她媽一個人吃不完的,我們又沒有冰箱,最多也隻能留下一頓,今晚你過來,我們好好吃一頓酒。
阿叔,你不見我正忙嗎?快點回去燉藥吧。我又瞥了女人們一眼。
香桃爹終於走了。在我們說話的過程中,女人們幾乎是完成停下手中的活,朝我們邊看邊小聲議論的。女人們不僅是說閑話的高手,更是散布流言蜚語的能手。
我抄了一把鐵鏟剛回到大夥身邊,就有人問我剛剛和嶽父佬都說了什麼,是不是嶽父佬又催我快點娶香桃了。我就順著她的話說,是呀,所以我要好好幹活,等賺夠了錢就把香桃娶了。有人還是覺得不過癮,幹脆說煮熟的鴨子都還會飛,要是我再不快點娶香桃,說不準會跟別人跑了。另一個馬上接過話頭,說香桃其實也不是什麼本分的人,要是有男人勾引,她不上人家的床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