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卷
方舟作品
●二十歲的年齡
弦上都是憂鬱嗎?一把吉它,在你的手上撥動。
牆,貼著影子的薄膜,你倚在門旁。不該憂鬱的年齡,你卻憂鬱。
從街口走過,從立交橋走過,路上的行人是陌生的魚。灰蒙蒙的天外有一顆太陽,我不知你為誰而亮,拄手杖的人沒有影子。
肩膀上堆壘的岩塊,忽遠忽近似浮動的雲。你的眼睛很累。瘦瘦的樹,還在童年的夢裏守護一片綠蔭。
歌子是你的。憂鬱是你的。膨脹的青春是你的。迪斯科扭動的快樂很短。身後的影子比火狐的尾巴還長。
二十級樓梯,你站在上邊凝思。
●失迷的風
大瀑布垂下永久的懸念,天空臃腫著雲塊。縷縷凝固的煙霧,正走著膽怯怯的鳥鳴。
野草埋葬的小徑,沒有怨忿的淚。垂直飄落的葉子,是秋天遺棄的金幣,叮叮咚咚,和溪水一起向山外飄走。峽穀在呼應。
古寺的門軸,嘩嘩啦動了黃昏。簷角的鈴不響,殿堂的罄,似被敲沉的半山落日,蒼聲依舊。
一對情侶,依依偎偎向山下走去。
一個小彌佛,慢慢騰騰從山下走來。
他們擦肩而過。他們回首望一望。他們各自走著自己的路,背負著拉開的距離。
大瀑布。輕輕地搖擺了。雲慢慢地移動了。被煙霧徐徐驅趕的鳥鳴,似水。
是遠去還是歸來,一雙眼睛很苦澀。
方舟,原名方喜利,1955年出生,乳山市人。著有詩集《最初的感覺》《遊在城邊的魚》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青島市作家協會副主席。現居青島。
孔林作品
●油燈
昏暗的目光坐在夜的山穀。
在空匣子裏聽狼外婆的故事,咀嚼野味,嗅煙草的苦辣。
雲天一樣嚴肅。
是娘多生了孩子將你冷落天涯,
是被甩出軌道的隕石無人問津,
蝌蚪似的生命遊過漫漫長河。
出外發生許多許多事情,遙遠又迷朦,
總覺得有股清爽的風從門縫吹來,晃動著消瘦的燈花。
沉悶是板結的土地,
等一場春雨萌發新芽。
●崖畔上的紅玫瑰
蓊蓊鬱鬱的崖畔上幾朵紅玫瑰在炎日下昂首鼎立,競輝媲美,猶如暈眩的彩雲,楚楚動人,襯托得藍天深遠,峭壁高傲。
行為之瞠目,
讚美夾雜感歎。
讚美其姿色華麗,
感歎其處境荒寒。
然而,我的戀美生發出慶幸和祝福之情。
慶幸她不會為私欲斷送俊美的華年,
祝福她在大自然中閃爍著稚嫩的黠慧,永葆貞潔的紅唇。
●播種者的心態
夜,已不在喜悅的溫床上沉睡。
黎明的曙光和人的影子同時走向田野。
播種是神聖的,充滿著純樸的愛,人們虔誠的祝福是金色的種子,汗水跟期盼一樣珍貴,雲送來一杯美酒。
明天是難解的謎底,我們不相信命運,有時會遇到悲愴的結局,然而輝煌富有迷人的誘惑。一夜間鵝黃的嫩芽齊刷刷地探出土層,排成綠的隊列,開始去揭示生命的真諦。
綠色莊重而含蓄,像充滿活力的茫茫滄海。
顆粒是沉默的結晶,有月的朦朧,虹的奇幻。
秋風多情又無情,當太陽收斂起夏日的狂熱,昆蟲入蜇,野草枯黃,生命為此而感傷,此刻,綠的火焰卻化作鮮紅或金質的星光,溫暖著人們的感情。
播種像更新的觀念,在暴風雪到來之前,不失時機地又抽出嫩芽。
在冷風狂疾的大地,一覽無餘的曠野,那些勇於闖入冰雪的麥苗,在播種者的心中是一部讀不厭的《詩經》。
孔林,1928年出生,榮成市人。曾任山東省文聯副主席,中國散文詩學會副會長。著有詩集《一束芙蓉花》《百靈》和散文詩集《晨露野花》《愛的旅程》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現居濟南。
劉延林作品
●把握生命
緩緩又匆匆地流。
似乎屬於誰也不屬於誰,緩緩又匆匆地流,流的人生之岸愈來愈目光可及。
或輕鬆或沉重地回過頭去。
回首是一種體會。
在時光為你擎起的燈盞裏。
歲月的樹上落葉繽紛,不多的甜甜的時光孤獨在枝頭上。
人生的路上蒼茫而又空曠。
風一陣陣地吹奏著,許許多多的日子沒有進入甜甜的境界,平平淡淡地去了。
隻有不多的甜甜的時光,一簇簇依偎在記憶的燈盞裏,告訴你曾經走過的道路,告訴你什麼是愛,溫馨和夢幻。
那些時光呢,苦的酸的流過淚水的時光呢?
隻有甜甜的時光被心挽留住了,生長著,蔥蔥蘢蘢地走過四季,昭示著存在。
時光之河,緩緩而又匆匆地流。屬於你的時光已經不多,盡管時光很豐厚很磅礴很永恒,然而,人生之岸卻愈來愈目光可及。
把握生命,把握每一片時光。曆史的呼吸是不絕的鍾聲。
讓時光甜甜。用心用愛用夢用歌用詩,賦予它。 當每一片時光變得難忘,甜甜的時光中的生命之舟,就會駛入無愧的輝煌。
●快樂之門
去,去吧,敲一敲快樂之門。
該忽略就忽略,迷惘痛苦狂躁疲憊及其他。人生有忽略才會有輕鬆。
輕鬆是一種豁達,一種風度,一個媒介。抖落那些無聊們庸俗們孤獨們內耗們的圍困。
將麵臨快樂之門。
什麼表情的眼睛都可以忽略,徑直走那坦蕩蕩的路。
感謝人生。
遇到一個人,當感覺美好,就美好地去輕輕鬆鬆地做一個朋友,一個朋友就是一扇打開的快樂之門。
衰老不屬於我們。缺乏對生活對生命新開掘的時刻,衰老將不期而至。
憂愁不屬於我們。當憂愁困惑於你,就毅然地舉起告別的酒杯,去敲響那門。
真誠、友愛、和平,乏力的呼喚和弘揚已釀成了不少甜甜的悲劇。
至愛成了罕見之花,應該重新種植,她一定會叢生出快樂的靈魂。
當舉起快樂之旗,快樂就不再是遙遙期待的夢,遠遠沉醉的畫。
快樂將再造現實。
敞開,敞開那快樂之門。
快樂的心是快樂之門的鑰匙。
●晚風
它使夜的蓄謀陰森了許多。
我的夢無數次被它搖曳,晚風裏似乎不生長愉悅的故事。
它入侵夜,占領夜,騷擾夜,所有黑幽幽的主題都是它的傑作。
總不能無休止地訴說黑色的秘密,
總該談一點明亮的事情吧。
也許別無選擇,也許是它永遠不能進入陽光地帶,也許每一個新鮮的明天都需要分娩於夜。
也許,也許。
黑色晚風,我永遠不會為你敞開門窗。
夜本來就是夢鄉,白天已經很累,總不希望你無休止的敲門。
人總有喧囂累了的時候。
能談點明亮的事情嗎?
黑色的晚風。
●跨過太陽之門
無數
無數蜂巢似的房子堆積在我的翼下。
虔誠如故。
無數個黎明重重迭迭地進入城市,在太陽的金潮汐裏無數次地聆聽窗之合唱。
此刻,陽光流呈現出最瀟灑的姿態。
此刻,一切都在太陽的主題覆蓋之下。
有許多夢開始放飛,從每一幢房子擁擠著的故事裏,從盛開的窗扉突破的欄棚,加入陽光下的展覽。
紛紛飄逝。
如黃昏孤獨地沉沒,濺起一縷縷朦朧下去的回憶。
房子總是一個棲息地。總還可以痛痛快快去夢。城市裏的生活總有蠕動的憂鬱帶,騷動與喧嘩,秋之翅上的煩躁風,夏之卷中的冷畫麵,一串串奔走如故的日子。
許多人在一起居住了那麼久,總是既熟悉又陌生,每一輪微笑似乎在演一個角色,每一度握手好像在重複一個遊戲。
有隱形門。疲憊是一個甩不掉的沉重的背影。自己很難讀得懂自己。
小房子的門呀牆呀總象征著一種距離。目光總想穿牆而過,讓自己的心跳和陽光吻合在一起。
城市的廣場是陽光的集結地,是太陽豪華的部落,是一幅金黃色的風景。
來吧,來跨過太陽之門。
瀟灑地站到一個新的地平線上。
劉延林,1953年出生,濟南市人。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濟南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鐵路文學》編委。供職於濟南鐵路局文聯。
張岐作品
●海崖上的小花
落潮的時候,在壁立於海上的巉崖縫隙裏,我看見一簇簇無名花,它細細的長莖挑著單瓣花朵,尖尖的葉兒瘦而單薄,花瓣泛著淡紅的顏色。
它的葉子在海風梳理下簌簌搖曳。
它的花朵托著一顆顆圓圓的亮珠,亮珠親著光。那不是淚。那是浪舌噴上的苦鹹的唾液。
它的纖細的腰在扭。一邊扭,一邊唱著我聽不懂的歌。
它的根,我窮盡目力也瞅不見……
我驚異:小小生命和大海如此親近,卻又是那樣悠然而樂觀,臉上沒有一點點忍受痛苦的神態。
我感歎:有些花開得嬌俏奪目,卻不敢挨近大海,更不叫接受大海的愛;隻秋風那麼輕輕一吻,便頓然萎身於泥……
崖上小花給了我啟示:力的強弱,不在於物的外貌,而在於物的實質。
●岸
岸,江河湖海營建的花壇。
水,江河湖海種養在花壇的花。
沒有花的花壇是一片荒漠。
因此說,水,是岸的企求和願望。雖然,這種企求常常是雷埏般的轟擊,是生命的不無痛苦的悸動,但是,它永遠張開深情的臂彎……
岸,企求水。
水,也企求岸。
雖然,尋找岸的路上,堆著那麼些血汗,還有屍骨;但是,尋找岸的腳步從沒有停止。
宇宙間一切都離不開岸。
有了岸,時間才顯得充實,空間才顯得盈滿。有了岸,有限才能化為無限,無限才能化為有限。
沒有岸,生命就隻有追求的旅行,而無追求的旅行的歸宿。
沒有岸,理想的翅膀永遠飛不出夢幻的港灣……
凡是岸,都是富有的。
富有的岸,不僅有無其數固體的珠璣、彩貝,還散落著無其數的思想的珠璣、哲理的彩貝。
看見那黑壓壓的人了嗎?
他們都是岸的財富的尋覓者。
張岐,1929年出生,長島縣人。著有散文和散文詩集《螺號》《燈島》《張岐散文選》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張文霞作品
●神奇的天然地下畫廊(四章)
●通緣棧道
一個緣字,拉近了許多距離。
因為棧道,峭壁伸手可及。
岩石罅隙,總有根係纏繞,深入或者裸露,都是生命的奔跑。
虯枝托掬著滄桑,像山村裏不老的傳說,與歲月一起成長。
花朵的盛開,知名的無名的,嬌羞但不矜持,大方但不張揚,簇擁著鮮嫩著,在快樂中生香,像山妹子樸素的芬芳。
一池碧水在腳下微風波動,一叢新竹將筍芽亮亮地捧出。
一處古亭麵壁臨風,一座浮橋輕鎖淡霧。
一架水車晝夜鳴唱,仿佛江南水鄉,流淌著清澈的神韻與詩行。
我在棧道中行走,起伏的腳步蜿蜒而輕盈。
我在春天裏行走,心情如飛翔的鳥語透明而嘹亮。
站在棧道的盡頭,回身一望,山巒穀壑在陽光下閃爍著自然的魅力與綠色的暢想。
站在地下畫廊的入口,想象著這處渾然天成的洞天福地,想象著即將展開的一幅幅迷人的畫卷,突然有了收割的欲望。
別了棧道,轉身隨緣潛入洞府,像一部典籍打開了扉頁,一段情節另起一行。
●生命的流水
一種流淌,潺潺緩緩,在洞口開始迎接你的腳步。
一種聲音,叮當鳴脆,在數千米洞穴,伴你左右。
沒有比這更清澈的流水聲了,她的溫馨是春風拂麵的溫馨,她的暖是四季常青的暖。
沒有比這更明亮的流水聲了,她的聲音裏仿佛有光明在閃爍,閉上眼睛也能摸的到。
如果靜下心來,你能聽到天河的神秘,你能聽到飛瀑的轟響。
這流水就是小橋流水,腳下的石板路,緊貼著水的親吻。
這流水就是山岩上的流水,從你仰望的罅隙裏蹦出來,友好地濺上你裸露的肌膚。
這流水會讓我們乘上竹伐,去感受漂流的酣暢。
這流水是生命的流水,是靈性和歌聲,是洞穴裏一切成長的乳漿。
在這光怪陸離的洞穴,長長的水流仿佛黑夜深處溫柔的內心,我捧一把放在嘴裏,徐徐咽下。
走出洞口,身上的潮濕追隨了陽光,而融進心裏的流水聲,會陪伴我的生命永遠走響。
●觸摸宇宙奇觀
時常遙望星空,遙望星空的燦爛浩淼。
時常感歎宇宙,感歎宇宙無所不容的博大。
許多事物我們無法企及,就如我們摸不到銀河的波濤,看不透時空的厚度一樣。
走在地下畫廊宇宙奇觀篇,我第一次清楚地觸摸到了屬於宇宙世界的一幅幅精美的圖畫。
這些固體的語言,這些默默的等待,這些無聲勝有聲的表達。
我聽見了天河兩岸思念的夢歌和眺望的淚眼。
我看到了飛船遨遊的姿勢和人類世界不斷擴展著的生命空間。
那些天鍋,盛滿了多少故事傳說。
一條玉龍,戲出多少豪情招引飛瀑四濺。
那天國的睡佛,姿態安閑,夢裏夢外,天上人間,不用睜眼也能看得清楚釋然。
一隻鯤鵬,翅膀展露著吉祥與奮進,九萬裏雄風仿佛刮響在耳邊。
這裏有叱詫風雲一瀉千裏的昂揚鬥誌,這裏有不敢打攪的寂靜與睡眠。
這是一處風景,一幅畫卷,聲聲入耳,滴滴入心。
●走進海底世界
對大海的向往無時不在。
走進海底世界巨幅畫卷,我感受著大海,感受著大海的連天碧波,感受著大海的熱鬧非凡,感受著大海深處那斑斕瑰麗的色彩。
這裏有海上日出的輝煌壯麗與寧靜柔和,那水天一體的蒼茫與冉冉升騰的光芒,讓人激情澎湃目不暇接。
一條條神龍,或暢遊或靜臥。
一群群海龜,晝夜出沒。
貝殼王就在你必經的路上,任你撫摸。
有千佛趕海,浩浩蕩蕩,就奔這裏來了。
有蓑翁獨釣,那份耐性與孤傲,任你思索。
一枚定海神針,讓這裏的一切喧囂,都變得祥和。
我們踏著神龍橋走過,作別朝聖的龍王,身後留下的腳步聲,輕盈活潑,那些微妙的感動,與後來者銜接。
張文霞,女,1972年出生,沂水縣人。供職於沂水縣電力公司。
張慶嶺作品
●埋沒
很簡單,隻需幾粒黃土,足矣!
然而,許多年,又是許多年。之後,時間才呼嘯而過,寂寞才呼嘯而過。
一種自豪,終於穿透歲月,開始萌發。
這就好像一粒種子(那是父親枝頭跌落的夙願),曾被歲月拋來拋去,而幾粒黃土,便成了難得的機遇。
於是,把無限的孤獨,深深地紮進泥土,去感覺一種索取的陣痛。每一支血管都是一條真實的河流,任生命的浪波不停的漂蕩。
把頭低下去,等待風雨的洗禮。然後,弓身站起,讓目光塗滿全身,再與山遙遙相望。
於是,學會了獻身的姿式;理解了根須為什麼總是奔走於大地的深遂;理解了葉片為什麼總要牢牢地攀住每一根藍天;理解了果實為什麼總是低頭不語……
(埋沒,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的恩賜。)
沒有埋沒真正的生命便不會發芽。這樣想著的時候,世界便偉大如一個渺小的
苞芽。
●握住花蕊
緊緊地。
握住花蕊,握住那個美麗的許諾。
緊緊地。
任青春在青翠欲滴的葉子上,跳來跳去。跳來跳去,彈奏風風雨雨,擁抱陽光的誘惑。一隻隻鳥兒踏夢而來,舒展久久的等待。久久地等待,一聲聲啁啾——發芽。
相思血,滴出來,微笑般滴出來,塗滿一頁頁潔白的清晨。
你依然緊緊地,緊緊地
握住花蕊。握住一生一世隻有一次的花期。
所有的春天,所有播種在春天裏的故事,以及那次怦然心跳的嚐試,便這樣蜇伏著,蜇伏如弓起的山脈,如冰下蜿蜒的急流。蜇伏,在歲月的深邃處,婉約、豪放。
握住花蕊,握住生命中最為精彩的部分。
握住花蕊,握住命運,握住那勾魂懾魄的
一句話。
●獨坐寒夜
等誰呢?哭,笑抑或無聊。
獨坐寒夜。
月色悠悠,朔風蕭蕭。喝一杯酒吧,讓驍勇充滿全身,然後忘掉一切,然後想象一種從未見過的東西。
大片大片的雪花,自月亮的錦囊裏飄來,落滿你的遐思你神聖的心靈。至無至靜中,你清晰地幻覺六角形的世界。
忽然意識到,風會將季節吹走,月圓了會缺,沒有蜻蜓飛來,那枝小荷會孤獨如星。
回想多少目光之羽,曾莫名的燦爛輝煌。而今,猛回首,看到秋的深刻中有一位姍姍老者正試圖與你重合。
一種吃驚的感覺,讓你不知什麼時候移植在膽白色上的肺葉,無法
扇動。
一個聲音,在空間之外高呼:
打碎時間!打碎時間!
●思想者
自從有了你,便有了曆史和未來。
時間舒展浩淼的天空,任你雄鷹般翱翔。風抽過,雨打過,雷殛過,電劈過……天地,也羞於這
美的寵兒。
沉默,肌健般隆起,陽光下盡情地閃爍。智慧之根深深地紮入泥土,思索,日子般茁壯。
背負整個世界,鋼鐵的骨胳,渾圓厚實的呐喊,讓目光
按耐著撥節。
所有的山,山的腦髓;所有的水,水的心髒——聚集,組合,燃燒,熔化……自然已達終極,書寫
最完美的哲學。
然而,心情如海。濁浪擊天,驚濤拍岸,心也在奔騰、呼喊。回頭
仍有萬丈靈魂之水,一次次順四洋百川而下,蕩滌一切陷阱陰霾與齟齬……
你說——
生命永遠生動。
張慶嶺,1948年出生,齊河縣人。著有詩集《靈魂的重量》《走過黎明》等,有詩作選入全國中學統編語文教材。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詩學會理事。
邵光智作品
●水井
水井是小村的血脈,滴滴清甜譜就了鄉土民謠中最抒情的部分。
純樸的鄉親,碧綠的菜畦,成群的牛羊,多少年了,就生長在你無怨無悔的哺育裏。
默默地,水井無時無刻都在期待著我們。幹渴的時候,想起兒時井邊痛飲的暢快,足夠讓離鄉的弟兄抱頭痛哭。
一口井,在小村的中央,一隻水桶,擠出空氣,水被打撈上來。回家,總忘不了到水井提一桶水。
一口井就是一個小村。
一個小村就是一口井。
小村的水井,濕漉漉的鄉情。
●老家的院牆塌了
站在立冬的風裏,我看見老家的院牆塌了。
捧一把無奈的牆土,我聽見院牆在綿綿秋雨裏無助地呻吟。
老家的院牆塌了,它最後的一聲歎息無人陪伴。
牆土本來匍匐在地,爺娘讓它們站立起來。多少次我試圖翻過這道牆,可我還是乖乖聽話,牆下愉快地玩耍。春天我在牆角尋找第一棵小草的萌芽;夏日我在牆體為柱的涼棚下,看蜘蛛結網、葫蘆開花;秋蟲就躲在牆根,那一聲緊似一聲的生命歌吟常常誘惑的我披著夜色起床尋覓;而冬天這兒的陽光最溫暖,把我稚嫩的讀書聲渲染得跑進娘的心裏開花。
如今老家的院牆塌了,是在娘親入土後的第三個年頭,秋冬的邊緣,把我正在愈合途中的深深的疼痛又砸出許多滴血的傷口。
如今我站在坍塌的院牆下,想起爺娘苦苦經營一生的農家小院,想起小院裏清貧但火紅的日子,就這麼生冷地有了缺口,鬱結的情緒像屋簷下懸掛著的透心涼的冰茬。
站在老家坍塌的院牆下,我在等候立春的腳步,我想在春風裏讓傷殘的院牆重新站起,雖然已失去了懷舊的模樣,但我一定要讓它站立的姿勢更加挺拔。?
●老榆樹
老家的院子已經破敗,老榆樹還支撐著老家的房梁。
母親說我和老榆樹一般大,我出生那年老榆樹剛開始生根發芽。
金色的的榆錢在我童年的夢裏,那份香甜冬雪壓不住。
夏天的知了在榆樹上呐喊,母親把它們一隻隻粘下來陪我,可第二天看看並不見少,那歡樂的歌聲一直響到秋風送爽,至今還在我心中繚繞。
陪我長到十八歲,老榆樹就變老了,粗糙而黑質的皮膚顯出歲月的滄桑,樹枝也開始幹枯,最後被父親伐倒,做了新屋的房梁,在這個農家小院裏,它守望並等待。
如今人去院空,我打開生鏽的鐵鎖,在母親的床底下,找到了一束被蟲子蛀壞的榆樹皮,本想扔掉,可我握在手裏,掂量出了一股濃濃的親情澎湃洶湧,小心翼翼,我有把它原地放下。
●秋月
秋月是一首意境深邃的朦朧詩,朦朧的月光下寫滿了金黃飽滿的詩句。
秋月下,幸運和收成不再躲避,月光籠罩著家園,棲落在莊稼地裏,點染出一片片靜謐。看那沾滿月光的紅高粱,像含著嬌羞的少女,抒情而美麗。
在農家,飄雨的秋夜最長。濕漉漉的聲音敲打得農人因頓難眠,農人的心變成了一把把油紙傘,把怕淋的莊稼罩嚴。這時,農人最盼望的,是雲層裏露出星光月光。
在農家,有月的秋夜最短。農人枕著月光的銀輝,枕著勞作的幸福,枕著莊稼成熟的香味兒,眨眼就天亮。
我喜歡秋天亮堂堂的一輪好月。睡在月光下的莊稼地裏,無論擺出什麼樣的姿勢,都幸福而安祥。
我喜歡秋天亮堂堂的一輪好月。染了村莊,染了田野,染了山林和河流,染出我美好的心境,幻化成一束月光。
秋天的月亮,是一輪豐滿的果實,在勞動和汗水裏閃閃發光,把家園照亮。
●秋天的草垛
草垛是鄉村裏一道亮麗的風景,總是在秋天豐滿充盈,講述著農家的富足。
草垛的邊緣,稻穀的芬芳經久不處,那縷縷清香如醇酒般濃鬱。
站在草垛的氛圍裏,你會感到田野的奉獻,秸稈的奉獻,你會感到堆積草垛的鄉親們溫暖的表情和淳厚的心懷。
草垛獻出了喂養我們的糧食,草垛把最重的心願放進了倉囤裏。之後,成為牛羊的依靠,成為嫋嫋上升的炊煙,讓鄉村休養生息。
秋天的草垛,溫暖的草垛,鄉親們在勞作之後,對你無言地感激。
●柴簍
柴簍讓滿坡的柴草堆積成垛,柴簍裏盛滿了農家樸素的生活。
柴簍是溫暖的巢,多少爐灶因柴簍的勤奮亮起人間煙火。
兒時,我曾扶簍學步,簍內睡眠,終於,我把柴簍背上雙肩,歲月的風雨就在簍內簍外不動聲色地徘徊。豐收的喜悅裏,我曾聽到柴簍歡快的歌吟,失落的彷徨裏,我曾聽到柴簍愴然而泣。
柴簍深情的月光裏,我離開故土,掌上的老繭漸漸脫離。常常,我看見老屋的角落裏靜臥著一隻老柴簍,簍內的柴草早已幹枯。常常,我感到柴簍就在我瘦弱的肩背上,簍內盛滿了沉甸甸的詩行。
遠離柴簍的日子,心中生出許多寂寥落寞的愁悵。
柴簍是一根鞭,抽打我無眠的黑夜。
柴簍是一團火,驅走我寒冷的歲月。
柴簍是一首歌,鳴響在故鄉山野,永遠感動著我。
●老家
常常夢見老家,夢見爹娘苦苦經營一生的老家,我溫暖心疼的牽掛。
泥土夯打的院牆上青草年年發芽,屋頂苫厚的麥秸和茅草換了一茬又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