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常萬奎也緩過了神兒,陪著十二分的小心說道:“三位大當家,萬奎不過是本分商人,要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那飛龍啞然一笑,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說:“常大東家,不必驚怕,我們兄弟來絕沒惡意!要說咱也是老交情了!你逢年過節的孝敬,我讓三弟都照收了,一直領情著呢!這些年,你常家商號的駝隊,可有人動過?那是兄弟我的回報!就這位賈元兄弟,我飛龍也是感念得很,要沒有這好兄弟穿針引線,我飛龍怎可能高攀上常大東家這樣的貴人!今兒個,這麼晚了,還來驚動常大東家,實在是有事兒要麻煩!常大東家放心,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就看常大東家給不給這個情麵,拿我們黑土崖子的兄弟當不當朋友了?”
常萬奎忙說:“大當家言重了,萬奎也是重朋友、講交情的人,隻要三位大當家吩咐下來,萬奎定效犬馬之勞!”
那飛龍一拍大腿說:“好!既然常大東家這麼講交情,那我飛龍也就不怕勞煩朋友了!這兒年,我旗下這幫兄弟甚是勤快,著實做了不少好買賣,發了點兒讓常大東家見笑的小財。可大多是笨重的貨物,堆得滿山寨都是,皮革、布帛之類的好多都發黴了。我這個心疼啊,那可都是上等的貨色呀,要不然也入不了我飛龍的眼。把我這個大當家愁得呀,坐臥不安,吃喝不香。想來想去,就想到了常大東家您。聽說京城的天順當出銀票了,見票既兌,好多大商號都開始用它了!您是走南闖北做大買賣的人,交往的也都是大買賣人,隨便跟誰打個招呼,就能幫我們換成銀票。再出去做活兒,我兄弟就可以把家底揣懷裏,也就不用總惦記後腦勺了!”
常萬奎這才鬆口氣,擦擦額頭的汗說:“我當多大事兒呢,兄弟我應下了,隨我的駝隊走就是了!不管是什麼貨,萬奎都有相應的買家,價錢上也隨行就市,絕不讓幾位大當家虧嘍!”
那飛龍又一拍大腿:“常大東家真是坦快人,我飛龍代表黑土崖子一幫兄弟先謝了!事成之後,要拿我三兄弟當朋友,常大東家一定要提兩成,千萬不可推辭!”
常萬奎忙說:“這可萬萬使不得!這點小忙算萬奎的孝敬,怎能從三位當家的嘴裏分食呢?”
這倆人,一個非要給,一個非要推,好像眼前就摞滿了一桌銀票。
那韓柱子是個急性子,又不耐煩了,歪著粗脖子喊道:“我說常大東家,我大哥的心意,你應下就得了,不要婆婆媽媽了!”
楊豹子也說:“常大東家,我大哥向來說一不二,你就不要再推了!”
常萬奎連連作揖,說:“那就多謝三位大當家了!”
這五人哈哈一笑,彼此自然近便多了……
閑聊了一會兒,喝有兩杯茶,那飛龍忽然斂起笑容,麵呈黯然之色,長歎一聲說:“賈元兄弟,適才我三弟說過,還有一事要麻煩兄弟你!隻是哥哥我一想這事兒,心口窩就疼得慌,還是讓三弟說給你吧,哥哥先出去透透風!”說著,他就站起身,大步走出去了。
楊豹子遂長歎一聲,說:“我們幾十兄弟,踏足包克圖地麵,拜會常大東家不過是順便,實實是在追殺一人!說出來讓江湖上的朋友笑話。那狗娘養的是我黑土崖子黑風綹子的老四,南北道上喚作喬一鏢的便是。人山時H不長,蒙我大哥器重,提拔為四當家,一起喝過血酒,拜過關老爺,又一個頭磕在地上。沒承想是個白眼狼。一天黑裏,趁我兄弟都酒醉,競然行刺我大哥,幸虧大嫂擋他一鏢,不然你倆也見不到我大哥了。狗娘養的這一鏢,沒傷著我大哥,卻要了我大嫂的命。我那大嫂可不是一般娘們兒,是我們前當家柳大刀的親閨女,南北道上有名的女豪傑,江湖人稱‘小鳳姑’的便是。對我大哥那是有恩有情,對兄弟們也沒的說。大哥當場就吐血了,兄弟們全炸鍋了,一窩蜂地追了出去,恨不得馬上抓回這狗娘養的,送他去看天。就他娘的送他看天,也難消兄弟們的恨。可這狗娘養的,早他娘的跑沒影了。我兄弟派出幾十兄弟,四處打探,乂知會各地的眼子,多加留意。可快兩個月了,給大嫂都‘盡七’了,也沒捕見他的影兒。好不容易,才有眼子來報,說在包克圖照見他。我哥仨一下精神了,馬不停蹄就趕來了。真他娘的是這狗娘養的,還他娘的扮作貨郎模樣,就他娘的化成灰,還逃得過我兄弟的照子了。可這狗娘養的,硬是比泥鰍還滑,一照麵又跑沒影了。不過,進出的路口都有我兄弟把守,這狗娘養的絕沒跑出包克圖地界。我兄弟不便動靜太大,更不便驚動官府,所以,隻好麻煩兄弟你了。兄弟你是坐山虎,人頭和地麵都熟,多派點人手,多下點氣力,用多少銀子盡管開口,務必幫我兄弟查探出他的下落。接下來的事兒就不勞兄弟你費心了。隻要把消息遞過來,我兄弟拍馬就到,勢必親手取他的狗命!”
賈元拍著胸脯說:“區區小事兒,包在兄弟身上!”
這時,門外傳來那飛龍的聲音:“二弟、三弟,說完了嗎?咱兄弟也該動身了!,, 韓柱子和楊豹子一齊應了一聲,向二人拱拱手,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常萬奎和賈元如送瘟神一般,把三個土匪頭子恭送出門,一直0送他們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好半天,常萬奎長出門氣,袖起手跺跺腳,問道:“兄弟,剛才那楊豹子說到看天,哥哥見你打了個哆嗦,是怎麼一回事兒?”
賈元情不自禁地又打了個哆嗦,說:“哥哥呀,要說這看天,那是綹子裏最毒的刑罰。找一棵碗n粗細的青幹柳小樹,一頭削尖,插進人的屁眼兒裏,一鬆手,人就被挑到半空去了,折騰好一陣子才斷氣呢。”
常萬奎不由倒吸口涼氣,一時說不出話來。倆人木立在漆黑的夜色中,仿佛兩根直挺挺的木樁子。
遠遠傳來梆子聲,伴著幾聲狗吠。
常萬奎先緩過了神兒,搖搖頭,幽幽地說道:“兄弟呀,這也不知是禍是福!切記,今天的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可讓任何人得知!”。
賈元說:“兄弟曉得!哥哥,照我說,不是什麼壞事!有他們黑風綹子罩著,哥哥的駝隊在這南北道上可就順風順水了!”
常萬奎點點頭乂搖搖頭:“話是這麼說,可那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啊,官府的懸賞告示就在門牆上貼著呢,這通匪的罪名可不輕!和他們打交道,咱可得多加十二分的小心!”
賈元忙點頭道:“哥哥放心,兄弟也是見過風浪的人!”
常萬奎點點頭,又說:“兄弟,還有哥哥交代你的事兒,你要多費點兒心思,千萬不可含糊了!”
賈元拍著胸脯說:“哥哥你就瞧好吧,兄弟給你演一場好戲!”
倆人相視一笑,拱手作別。
長街上再不見人影,隻餘黑沉沉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