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景武苦笑道：“老爺子，你還不知道啊？整個張家口都傳遍了！老常家巴結上當朝國貿爺高恒了，也給他求到雙龍紅帖了，大裕川的人到處顯耀呢！”燕老爺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歎了口氣說:“這老常家是有備而來呀！來者不善、來勢洶洶啊！擺明要和咱燕家打擂台，往死路上擠對咱燕家呀!”
馬景武倒吸口涼氣說:“老爺子，我就不明白了，老常家和咱燕家有深仇大恨啊？”
燕老爺子搖搖頭：“深仇大恨沒有，隻不過心胸狹窄，嫉妒咱燕家罷了！一是買賣上爭不過燕家，二是聲譽遠不如燕家，三是皇恩不如燕家，處處讓咱燕家比了下去，對咱燕家的勁頭不是一代兩代人的事兒了！”
馬景武琢磨了琢磨，點點頭：“是這回事兒！就前些年，乾隆爺不是賜咱大盛川一塊‘雙龍石碑’嗎？上刻大盛川與俄蒙的茶葉貿易活動。老常家的大裕川傳出話來，說，遲早石碑上的燕家要改成常家，大盛川要改成大裕川！”
燕老爺子冷笑一聲，說：“那他是做夢！俗話說，人心不足蛇吞象。沒有那麼大的肚子，如何消化那麼多茶貨！”
馬景武點點頭我也正奇怪這事兒呢！照理說，自少東家成功開辟俄蒙市場，也就咱燕家有那麼大的茶葉銷售能力！他常家怎麼就敢孤注一擲，吞進那麼多茶貨，難道就不怕爛在手裏?”
燕老爺子也點點頭：“這事兒是有點蹊蹺，咱也隻好等人家揭謎底了！對了，咱在福建的茶山、茶場的收成怎麼樣？”
馬景武冋道：“收成還好！不過就咱自家那點茶，也沒必要折騰來折騰去了！我就自作主張，讓當地人經手，也賣給他老常家了！”
燕老爺子笑道：“這就對了！今年這茶就讓老常家一枝獨秀，可勁兒折騰去吧！咱在北貨南銷上多下點功夫！馬二兒啊，茶莊這頭也沒事兒了，你這就下去轉轉吧,把俄貨、蒙貨的南方銷售市場盡fi擴大！今年咱燕家就指望子軒了！他在俄商、蒙商中極有威望，雖然資金周轉有閑難，但我相信我兒的能力，一定能把生意繼續做大!”
馬景武站起身，恭敬地答道：“是，老爺子，您就瞧好吧！”
常萬奎送走張貴後，喊來弟弟常萬勝，繼續和賈元喝酒。
今天的常萬奎超常興奮,右手頻頻舉杯，左手舉蘭花指於頭頂搖來搖去，指間夾有一張折疊的紙，不時還展開來，一遍遍看個沒夠。
賈元笑道:“哥哥，這紙乂不是名人字畫，擦腚都嫌硬，就那麼寶貝了？頂那麼多銀子了？是不是太便宜張貴那瘸子了？”
常萬奎得意洋洋地說:“兄弟呀，這你就不懂了！有了這寶貝，燕家的茶葉買賣都是我常家的了！對哥哥來說，這紙可比唐伯虎的字圃都值錢啊！境內的東兩蘇、庫倫等地，境外的毛斯格窪、伊爾庫茨克、喀山等地，所有俄蒙茶葉大買家可都寫在這張紙上呢!”
賈元問道:“哥哥，光寫在紙上有什麼用，咱又沒和人家打過交道！要是人家隻認燕家一家，就不買咱的茶葉，那不是白搭了嗎?”
常萬奎冷笑道：“哼，由不得他不買！哥哥還沒來得及告訴兄弟你呢！南方福建一帶今年的紅綠茶、工夫茶，幾乎都被我常家一家包闃了！老燕家幹瞪眼兒沒辦法，無奈之下，連自家茶山、茶場產的茶葉都賣給別人了！那真叫個痛快！咱再有了張瘸子這張紙，銷路也一點兒不愁了！兄弟你想想，那些俄商蒙商不買我常家的茶葉，哪兒還有茶葉好買？不都得喝西北風去啊?”
M元豎起大拇指說?/‘高明，哥哥就是高明，兄弟我服了！要這麼說，兄弟這出戲可是演好了，張瘸子算是給哥哥立大功了！”
常萬奎點頭道：“那是自然！張瘸子那點債算什麼，不過是九牛一毛！隻要今年的茶葉銷售出去，我們常家就得肥的流油！兄弟你放心，你的功勞哥哥記著呢！到時候，也有兄弟你一份，那是哥哥的一片心意！”
賈元忙說:“哥哥，兄弟我不是這意思！隻要能幫上哥哥的忙，兄弟心裏就高興，渾身就舒坦！可不是向哥哥擺功勞討賞呢!”
常萬奎擺擺手道:“兄弟，哥哥太知道你的心了！你我雖不是親兄弟，但在哥哥我的心裏頭，你和萬勝沒K別，都是我的好弟弟！記住我今天的話，哥哥的銀子，就是兄弟你的，別再和哥哥客氣了！哥哥還有好多事兒要讓兄弟你去做呢！”
賈元拍著胸脯說道：“兄弟我再不跟哥哥客氣了，哥哥也別再跟兄弟客氣了！兄弟我這輩子跟定哥哥了！有什麼使喚一句話就是了！”
常萬奎連連點頭：“好，好，好兄弟！哥哥我這兩天就往恰克圖去了，一時半會兒是冋不來了！商號暫時由萬勝打理！不過，老弟年輕，而且在包克圖地麵不熟，兄弟你可要多照應著點兒！還有老弟買馬的事兒，也要拜托兄弟你了！
張瘸子不是說，貝子旗、貝子廟有幾匹寶馬良駒嗎？你找個空閑和老弟過去，不管花多少銀子，早點買下來就省心了！萬勝啊，還不給你賈元哥哥敬酒！”
常萬勝忙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遞到賈元麵前說:“哥哥，弟弟這一來，競給哥哥添麻煩了，弟弟敬哥哥三杯!”
賈元也站起身，端起酒杯道：“老弟可千萬別見外，這都是哥哥應該做的！”
倆人連碰三杯，一飲而盡。
待二人落座後，常萬奎又對常萬勝說：“老弟呀，哥哥還要交代你幾句！哥哥家裏頭的事兒，你更不能含糊！你嫂子剛坐完月子，你侄兒剛滿月，你侄女也小！這節骨眼兒，哥哥又要出遠門，全都指望你了！哥哥走後，弟弟你裏外都精心點兒，替哥哥照顧好你嫂子，照顧好你侄兒侄女!”
常萬勝笑道:“哥哥，這還要你囑咐嗎？全都有弟弟呢！哥哥一百個放心！”
常萬奎也笑了，端起酒杯，站起身說:“好吧！來，兩位弟弟，咱哥仨滿飲此杯，就此歇了吧！等哥哥勝利歸來，咱哥仨再一醉方休!”
濃濃的夜色中，淡淡的月光下，一人策馬揚鞭，追星趕月般馳騁。
此人就是單人匹馬護送馬管家回山西河曲的喬耀武，曾經有個匪號叫喬一鏢，他這是在返回包克圖的路上。
把馬管家安全護送到燕家大院後，喬耀武拒絕了兩位老爺子的盛情挽留，隻歇了一天就告辭出來了，他急著回自己的村子給父母上墳。
喬耀武也是土生土長的山西人。世代居住在巡鎮，離河曲也就三十裏遠。這個小鎮橫跨一條小河。據說，唐將尉遲恭曾經在這條彙人黃河的小河邊遇見一匹良馬，從此如虎添翼，胯下的神騎幫助這位唐朝的開國元勳立下了赫赫戰功。為紀念這件事，唐太宗下令將這條河命名為“得馬水”。喬耀武的家就在得馬水南岸，因河得名叫河南村。
給父母上過墳，喬耀武又在巡鎮逗留了三天，白天四處走走，晚上就去橫跨河兩岸的石拱橋上靜靜地坐坐。如此三天之後，他才馬不停蹄地往包克圖趕。
臨近黑土崖子，他舍近求遠，繞了個大彎，避開這片沙蒿叢生的死漠，改走東麵連綿起伏的草坡地，並且趁黑趕路，怕的是遇上盤踞在黑土崖子的黑風綹子。
可是，怕啥來啥。
剛馳到又一草坡近前，忽聽一聲尖利的哨響，幾十個騎馬的漢子躍身草坡上，轉眼又從草坡上疾馳下來，呈扇形包抄上來，將他裹在中間，圍著他團團亂轉，手中揮舞兵刃，口中嗷嗷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