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在溪邊拿著棒槌捶打著衣服,邊捶打邊擦擦額頭旁邊沁下的汗水,這女子身穿白色素布衣服,下麵穿了件藍色的粗布褲子,頭發被盤起的部分插了一朵橘黃色的野花,野花隨著陽光一閃一閃,讓人看了覺得幾分可愛,而眉宇間也就十七八歲的光景,臉上透露著開心,可能是想到了什麼令自己欣喜的事情。
六月的太陽很毒,一層層瀑布濺起的水霧,讓人看不清她的身影,隻能遠遠透過茂密的深林依稀辨得那是個窈窕的腰肢。
草叢間的螞蟻,似乎也見到木盆中粘滿泉水的衣服,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自己烏黑的皮膚,不安的在地上亂竄。
這山水,這人,是一副寧靜的畫卷。
本來這份寧靜,現在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山穀間的蝴蝶受了驚擾,閃動自己七彩的翅膀,飛向了遠處。
“三喜,還在洗衣服呢,今天周少爺結婚,你快去看看吧!”女子透過粼粼的水影,看見了她後麵走過來的人。
這是個年輕的獵人,濃眉大眼,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北方漢子,肩上扛著雙管獵槍,身上穿著白色的短褂,露出的胳膊像古銅般結實,頭上蒙著一塊濕毛巾,沿著雙鬢爬出水滴,也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河水,渾身健美的線條像青鬆般矗立在那裏,隻有那雙眼眸像烏金般閃爍,不停的盯著前麵叫三喜的女子。
“啥?周穗結婚了?鄭二哥,你聽誰說的”
三喜一著急,腦袋上麵的小花從頭上墜落,那花朵落在水中,隨著湍急的水流,很快的飄向了遠處,一株黃點消逝在茫茫的水中,就像星空裏丟失了閃亮的小星星。
她擦了下額頭的汗水,把沁在盆中的雙手抽了出來,晶瑩的手臂在陽光下宛若白蔥。
“我聽柱生說的,周老爺最近對周穗管的很嚴,今天早上周府掛起了紅燈籠,剛剛也放了炮仗。”
李三喜站起來的身子晃動一下,突然間向山澗外麵跑去,碎石的土路,她跑在上麵發出聲響,她感覺那石子硌在布鞋上麵有些發疼,跑了一會兒又跑了回來,蹲在地上嗚嗚的啜泣。
“我去了,又能怎麼樣,他還是要娶那個女人的”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聽在人的心弦上也是一顫。
“你別難過,不就是個周家嘛,有啥好的,就是有點錢,你,你,你還有我,實在不行,我娶你”鄭強說出這話意識到自己的嘴裏的不對,手一時間都不知道放哪,慌忙的在前麵搓著,在陽光下他感覺自己十足的像一根木樁。
三喜的手狠狠的砸在水盆中,騙子,這個騙子,剛剛她還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現在被告知了殘酷的現實。
水盆裏的水濺落在地上,然後消失空氣中,晶瑩的水滴是一株株魔幻的氣泡,在一個地方隕落,殘骸的痕跡也無法尋得。
她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十九年的生命裏,一個重要的人消失了,而且這個人騙了自己。
她不想把眼淚流出來,不想讓別人看見,她倔強的自己,她隻想一個人去承擔。
“三喜,你沒事吧,別這麼生氣,跟那個小子,不值”鄭強的臉上也是一臉憤恨,那樣子像是要一槍斃了叫周穗的人。
三喜抬起自己的手,把將要流出來的淚水含了進去,笑著說道,“鄭大哥,沒事,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行,你可別想不開”鄭強看著三喜,感覺到有些猶豫,腳步半天也沒有挪動。
三喜站起身,揚著自己可愛的笑臉,輕輕的將鄭強向外推了推。
鄭強慢慢的將身子向後走去,感覺到有些不舍,終於在山穀的邊緣,站在了那裏沒有在動。
山穀外圍是些雜樹和荊棘,他將身子藏在樹下。
三喜看見鄭強的身影消失,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淚水,任由它流出來打濕自己的雙袖。
她從懷中拿出一個玉佩,玉佩裏雕琢著兩個可愛的童男童女,兩張臉被捉進了玉的束縛,以前還感覺那麼可愛,現在三喜突然間感覺到他們的委屈。
她緊緊的抓在手裏,感覺到上麵傳來的寒意,那有些硬質的東西,讓她的手也感覺到疼痛。
“嗖”玉佩劃過一個輕柔的弧線,落在了河中。
河中濺起水花,很快消逝在湍急的河流裏。
山澗裏隻剩下三喜一個人,空氣中的水滴在陽光的折射下形成一道彩虹,遠遠的讓人以為是仙境,而仙境裏有個孤獨的仙子。
隔著一條河,山的另一邊,有個身影在端望著整座山林。
這個人穿著白色的長衫,帶著黑色的眼鏡,身材有些消瘦,一雙丹鳳眼,看著在山下穿梭的河流,有股說不出來的儒雅味道。
河流從山穀向廣袤的平原駛去,一陣陣衝開前麵阻隔的泥沙,夾帶著兩側的落葉,像白色的銀帶鑲了綠邊。
清風吹來,樹葉順著風的節奏發出沙沙的聲響,閉上眼睛,也難得有一份萌涼。
這人剛坐了一會,後麵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小娃,從山路上攀爬上來。
小娃十一二歲,穿著粗布衣服,腦袋上剃的是個光頭,眼中確閃著精明。
也顧不得自己的氣喘籲籲,趕緊跟前麵的人說道,“周少爺,你果然在這裏,你可急死我了”
白衣男子轉身看著對麵的小娃,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小秋,是我娘叫你來的?”
小娃點了點頭,將汗水在自己的手背上抿了一下,皺起小嘴,“周少爺,我看您還是快點回去吧,周老爺還在前麵應酬,沒有你這個主角也不行啊”
白衣男子推了下自己的眼鏡,抬頭向天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有幾朵白雲,美不勝收的場景映在河裏,順著一股股泉水向外麵流逝。
也不做聲,片刻整了下自己的衣服,跟小童說道“小秋,咱們回去吧”
周府兩側的圍牆,被粉刷了一番,拱起的飛簷婉若倩女的皓指。
紙糊的窗戶現在也貼滿了鮮紅的窗花,懸起的燈籠順著吹過的微風不停的晃動。
周府門口的台階上站滿了前來拜訪的客人,大門外是一張紅鬆的小桌,上麵放著紅色的禮簿。
管家穿上紅色的綢布衣服,對來來往往的客人伸手作揖,客人帶著禮物互相抱拳,遇見熟人也會寒暄一番。
地上還有著剛剛點燃的爆竹,一眾人踩在上麵,各色的布鞋也沾染了些許。
周家作為周鎮最大的家族,而周穗作為周老爺的寶貝兒子,其婚禮的奢侈程度可見一斑,街道上車水馬龍,一路上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
周府掛著燈籠,上麵的喜字鮮紅鮮紅,映在人眼裏,也很是刺眼。
周家的周老爺,換上平時好久沒有穿著的喜慶衣服,胡子在嘴角邊也拱了起來。
看見旁邊的小廝,他用手擦著小廝的耳邊,輕聲說道,“那小子回來沒有”
小廝將目光看向四周,悄悄的點了點頭。
周老爺子看見小廝點頭,自己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長長的噓了一口氣。
“祝賀,祝賀,公子大喜,一點薄禮”一個滿頭銀發的穿著唐服的老者,手裏抱著一個禮盒朝周老爺子走來。
“哦,是齊老來了,您請,您請”周老爺子滿麵紅光,用手把人迎了進去,自己好久沒有舒展的眉頭今天也舒展開來,有些慵懶的身材現在也賣力的走了起來。
“嗬嗬,周老,我也來了”說話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穿花色的長衫,一雙眼睛正四處張望,瞧見周老爺子和和賀敬祖正在說話,也就走了過來。
“呦,馮二公子也來了,您請”周老爺子照舊是恭迎的手勢,輕輕將兩個人送進大堂。
“小子就進裏麵轉轉,周老您忙您的”馮得勝手裏抓著紙扇向周老爺子拱手。
人流越來越多,客人也越來越多,周府雖然很繁華,但是像今天這麼熱鬧的日子似乎好久不見了。
周家,西廂房裏,周穗對著周老夫人站著。
周老夫人穿起紅色的衣裳,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喜慶勁,隻是眉宇間還是憂心匆匆的看著周穗。
“娘,那個王小姐我都沒見過,我現在都和她結婚是不是有點……”
周穗的話語裏有一點猶豫,就像他剛剛換下的白長袍,穿起的新郎服,全身感覺著別扭。
“要說你沒見過,你也見過,小時候她來過咱家玩的”周老夫人看著周穗笑著,臉上也洋溢著幸福。
“那她現在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就算結婚,我們也要接觸一段時間啊”周穗依舊辯解道,神色裏也有些不喜。
“婚禮都辦了,結婚以後再接觸吧!要我說啊!小穗,你就是忘不了三喜那個丫鬟,這些年多少媒婆給咱家的門檻都快踏破了,別家的小姐,你就是一個也沒相中,那個三喜有什麼好的”周老夫人說話時摸了下自己綠色的手鐲,那個手鐲周穗從小就有印象,好像是他爹和他娘的信物,一個簡簡單單的信物就拴住了兩個人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