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三皇子司空夙有宿疾,常年纏綿病榻,太醫說活不過30歲。
聽說他不喜歡女人,偏好男色。
聽說他手段狠辣,視人命如草芥。
聽說他才華精絕,十五歲時以以五十萬退敵百萬
……
打磨得平如湖麵的銅鏡裏映著一張姣好的麵容,不是傾國之貌,媚人之姿,但卻是眉眼清澈,似有天山雪水在流轉,夾帶著青蓮之香,皮膚猶如藍田的暖玉,細膩溫潤,朱唇恰是雪肌上的紅梅,勾勒出一抹倔強堅韌的弧度。
凝竹為南蘇瑾插上最後一朵珠花,滿意地看著銅鏡裏的人道:“小姐真美,麗而不俗,穠而不膩,當真是絕代佳人呢。”
南蘇瑾微微晃了晃腦袋,沉甸甸的發飾壓得脖子都要折了,而身上穿了一層又一層的衣服,外麵還披了件蹙金繡雲霞翟紋霞帔,婚嫁衣飾本就繁複,皇家的婚禮更是極盡繁瑣之能事,寅時被喚醒,折騰了近個一個多時辰才完畢。南蘇瑾猶如木偶般任人擺弄,從初醒的渾噩到瞥見黎明曙光時的乍然清醒,再到現如今盯著鏡中陌生人兒的驚愕,在印象中自己從未穿過如此華麗的衣衫,著過這般穠麗的妝。心中湧出大片大片的不真實感,不知是對美麗衣裝本身還是對即將到來的新身份—夙王妃。
“瑾兒…。”
聞得聲音,南蘇瑾轉身迎上了母親。隻見黎月蓉眼眶微紅,臉上略有淚痕,她緊緊握著蘇瑾的手,凝視著女兒完美的麵容,似是欣慰,似是惋惜,似是喜悅,似是愧疚…。萬種情緒掠過,最終化作一縷輕歎。
“兒啊,嫁入帝王家,便為帝王婦,不可再如在家中般隨意,一言一行須得小心,一招不慎恐就招來災禍,爹娘不在你身邊,你自己要時時留意,處處當心啊。”做了最後的囑托,黎月蓉親手為女兒蓋上大紅頭巾。
由喜娘攙扶著,南蘇瑾一步步向外踏去,漸漸離了這僅伴隨了近兩載的閨閣,將那有著石橋,烏篷船,柳絮,小河,金陽的江南和那江南少年遠遠拋在了身後,迎著麵前層層而開的院門,一如迎著多年後排闥而開的九重宮門,邁向了一個輝煌而黑暗,光榮而寂滅的世界。
“起!”
王府親衛在前方開路,然後是皇家儀仗隊、樂隊,接著便是盤著金鳳的輦車和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綿延了幾十米,整條殷都主大道布滿了人,街兩邊百姓攢集,麵對全副武裝的皇家軍隊不敢喧嘩,隻伸長頸,巴巴望著輦車,希望透過舞動的紅紗窺得麗人一麵。
耳畔是喧鬧的鑼鼓聲,開路鞭劃破空氣砸到地麵的刺耳厲嘯和人群隱約的嗡嗡聲,一切在南蘇瑾腦中是如此清晰,偏偏又感到渾沌,像是在夢境中看著一切發生,可無論自己怎樣呼喊叫囂,始終沒有人搭理,仿佛處在另一個空間,是被孤立的局外人。
恍惚中她想起那一年春天,也是這樣一個晴朗的日子,在江南的一條鋪著青石板的大街上,小小的送嫁隊伍,嘈雜的人聲,喧囂的鑼鼓,孩子肆無忌憚得湊到轎邊,想要偷看新娘子。她和阿昭擠在人群中看得歡,那個俊朗的稚嫩少年,定定的看著她,認真地發誓:“終有一天我也會用八抬大轎來迎娶你,讓你成為最美的新娘。”彼時她對世俗人情懵懵懂懂,不懂得羞澀,隻是高興地抱著少年的胳膊嚷著:“我要做阿昭哥哥最美的新娘,哥哥不準耍賴!”而今什麼都有了,獨獨少了那個笑容燦爛的少年。
一陣輕微的顛簸將南蘇瑾從過往思緒中拉了回來,原來王府到了。
下了輦,透過頭蓋,隱隱看見一個瘦長的身影被旁邊一個略矮的人攙扶者,腳步緩慢蹣跚。看來夙王身體真的不怎麼好,南蘇瑾心下暗道。金鞭遞到手中,隨著牽引新娘進了王府。接著便是一係列的儀式,跪拜。南蘇瑾隻隨著牽引和旁邊丫鬟的提示做著動作。期間身邊的人不是傳來幾聲悶咳,壓抑的顫抖隨著金鞭傳過來,牽引得南蘇瑾的指尖輕顫,仿佛下一個瞬間身邊的人就會不支倒下。她在心裏暗暗想如果他當場倒下,這親也許就結不成了。但也隻是想想罷了,若真發生,自己的遭遇怕是更糟,光是流言就能把人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