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林也不是不了解齊廷絕情的個性。不再挽留。“走吧，從今起，你吃你的糠，我咽我的菜，誰也不拖誰後腿。”
齊廷將剛到手沒暖熱的錢袋重新交回到了張大林手上，用力按了按，隻低聲說了句“保重！”
齊廷走了，身影有風雪裏更加窈窕，她什麼也沒有帶，她也習慣一無所有的來，一無所有的走。輕輕鬆鬆，她在精神上，一直把她自己當做街上的乞丐，不奢望有很多人憐憫的同時，也需要某些人極少的憐愛。
時值太平盛世，最繁華的莫過於青樓賭場酒坊了，尤其是長安城，天子腳下的人，最容易醉生夢死了。
齊廷又回到了長安。不同的是上次為了活命，這次是要來辦點事兒。首先，她想她要想辦法去遇到某個人。
她沒有在客棧裏落腳，而是女扮男裝去了一個女人禁足的地方——妓院。長安城裏規模最大的“留香院”。這留香院吧，隻那個大門的氣派就絲毫不輸給王府什麼的，站在門口的兩個門僮也是眉清目秀幹幹淨淨的。進門一個大理石屏風，上麵繪著美人圖。屏風後麵就是留香院正兒八經的場地了。東西北麵相接的三層樓，紅磚綠瓦，朱漆圓柱。特別是扶攔上的鏤空圖案，花鳥魚蟲應有盡有。不過這院裏不像其他地方那麼嘈雜、不堪入目，齊廷一進門就被一個老鴇模樣的女人給引到了北麵樓下的一個大屋子裏，進門一看，齊廷立馬傻眼了，屋子中央有一套桌凳，桌子上一套釉瓷茶杯，除此之外，就隻有三麵牆上掛著的數不盡的美女畫像了。
老鴇笑道：“公子，我們院裏的姑娘們的畫像全掛在這兒了，你看中哪個，直接告訴我就行。”
齊廷覺得挺新鮮，指著一個她看著有些順眼的畫像道：“她叫什麼？”
老鴇臉上的皺紋能夾死蟲子。道：“這個啊，是小紅英。”
齊廷又人才指著一幅畫問道：“這幅為何用絲帕蓋上了？”
老鴇道：“公子有所不知，這是我們這兒的規距，但凡正在接客的姑娘的畫像，都會被蒙上，客人走了，帕子自然會有人取下了。”
“這倒是個好法子，不會有人因搶姑娘鬧事，你也省了不少麻煩。”
老鴇樂得合不攏嘴，道：“公子說的是，公子，不知你挑中了哪個姑娘？對了，咱這兒東麵牆上的姑娘是賣藝不賣身的。其她的隨你挑了。”
齊廷不想再挑，道：“就小紅英了。”
老鴇笑道：“小紅英可是我們這兒琵琶彈得最好的，公子你算是挑對人了。”
齊廷但笑不語，挑對人？隻要是挑你這兒的姑娘全都叫”挑對人“。
齊廷被一個小廝模樣的人領著進了三樓的一個房間，進門時她看到了門頭上拴的是小紅英的牌子。
小紅英本人與畫像相比稍有些遜色，不是容貌上的，而是神色上的，畫中人清新脫俗，眉目間盡是天真與活潑。本人卻是憔悴枯淡，眼神哀怨，撥弄琵琶的手已不再嫩如青蔥，變得有些粗糙了，不過整體看來，也算可人的。
齊廷與小紅英相對而坐，齊廷遲疑地問道：“你，在這裏多久了？”
小紅英半低頭，道：“三年了。”
三年？想不到三年就差不多是一個妓院更新換代的周期，成本也太高了些。
小紅英問道：“公子哪裏人？”
齊廷不答反問，“小紅英，你臉色不大好，有心事？”
“心事？”小紅英笑得有些輕蔑，“做妓女的，縱使有千般傷感萬種心事，也須掩藏在如花的笑容之後，哪像你們，花點錢，找個人隨便傾吐一番就是。”
齊廷笑了，俊秀的臉向小紅英那邊湊了湊，“你這是在諷刺我還是嘲笑我？”
小紅英撥弄一下琴弦，道：“小女子哪敢對衣食父母有所譏諷？”
齊廷一拍桌子，笑道：“瞧瞧瞧瞧，這不是譏諷是什麼？我有倆錢成罪過了都，我說小紅英你是不是那蒼耳啊亂紮人？”
小紅英抿嘴輕笑，問道：“公子想聽什麼曲子？”
齊廷閉上眼，道：“今兒咱不聽曲子，聊天就行。”
小紅英道：“聊些什麼你說吧。”
齊廷道：“就聊你接過的那些客人吧。我想聽聽。”
小紅英有些猶豫，“這……”
齊廷道：“不用顧慮什麼，我不是盤問，今天並不是來當個嫖客的，今天不會，以後也不會，就是想聽聽你們的生活。沒有惡意。隨便說點，比如能讓你有所好感的客人。”
小紅英舒口氣。“要說我所接的客人中，隻有一位能讓我有種特別的感覺。”
齊廷一挑眉：“哦？特別？怎麼個特別法兒？一擲千金還是多情多義？”
小紅英臉微微發紅，道：“也不是了，他是一個那麼英俊的男人，仗義疏財，對我們這些人也很尊重，姐妹們都很喜歡他。”
齊廷隨口問道：“我倒是想聽聽這位仁兄的仗義行為了。”
小紅英啜口茶，慢慢向齊廷講了起來，齊廷對她講的內容不怎麼感興趣，一個男人讓很多個妓女用愛的語調陳述他的英雄之舉在她齊廷看來，也不過是替她們解圍什麼的芝麻小事兒，女人們就喜歡把她們心中的英雄形象放大數倍來滿足自己對愛的需求。
齊廷感興趣的是小紅英臉上的沉溺，那是種徹底的沉溺，相信那個男人這會兒讓她去死，她也會心甘情願地為他赴死的。
小紅英好不容易講完了，滿懷希望地問齊廷：“公子，你說他是不是個好人？”
齊廷嗤笑：“好人會來這地方？他會做的我也會，隻要有錢有勢有點兒情，誰也會是好人。”
小紅英臉色明顯不怎麼好看，齊廷知道她生氣了，但並不打算安慰，安慰也不能為她換回一點什麼實質的東西。“那個人的大名我是否能聽聽？”
小紅英道：“既然對他沒什麼好印像，何必打聽他的姓名？”
齊廷裝模做樣地摸著下巴，笑得有些圓滑，道：“那好，等我把這裏買下後，我會知道這個英雄是誰的。”
小紅英訝然，“什麼？！買下？你真會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