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嘶力竭的淒吼,似失去所有的母獸,驚了百萬士卒,驚了三途城民,驚了一代君王。

她立於城牆之上,用了全部的力氣詛咒“總有一天,你們會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喬舞袖身後,鳳首箜篌邊佇立的男子,驚訝地看過事始事末,與魏城隍相似的眼眸中滑出數道戾氣,但他卻始終保持沉默,如空氣一般。

司空無意駐足於城下,淒厲嘶吼刺痛耳膜,痛得他淚如雨下。視線模糊裏,隻覺頭頂一暗,不及他反應,一弧幽白如蝶,劃過青天白日,劃過黑沉沉的背景,砸落在他麵前,‘嘭’地一聲,溫熱的液體濺了他滿身滿臉,一朵放肆荼毒的豔紅裏,女子絕世的精致臉孔森然可怖,一雙美瞳死死地盯著他,死死地盯著他。

“嘔——”司空無意彎腰嘔吐,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女子的死狀,慘絕人寰。

一時間,城內城外,窒息一般靜默,夕陽如血,照得大漠猩紅刺目,照得那個嬌小的身影如妖如魔。城牆下鬼洞洞的影拉長再拉長,扭曲似人臉,卻又比人臉駭然。紅雲凝固,黃沙沉寂,百萬人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呆滯。伏日大陸千百年來最美的女子,就在剛剛結束了她斑斕的生命,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紅顏薄命,傾世的容顏與絕美的身姿都輾轉成泥。

嫣紅從女子身下蔓延開來,彙入青石板間的縫隙,滲入粒粒黃沙中,描繪出瑰麗的輪廓。司空無意捂著嘴,強忍下惡心,貼著城牆繞過女子的屍體,避開女子睜大的雙瞳,倉皇逃離。

喬舞袖,喬舞袖,傾盡天下的女子,也如此這般陷入了曆史的長河。

城樓之上,姿容出色的男子攥緊一方破碎的白布,跌跪於地,痛哭失聲,幾步外,三途城城主魏城隍的頭顱孤單地躺在罌粟泓一般的光影中,已然死去。

長風起,卷起黃沙漫天,退兵的號角鳴起,悠長地傳出很遠很遠,散落在風中,聲聲嗚咽。

百萬黑甲兵士收起刀劍,一言不發地,沉默地後退,一步一步,恍如黑色的潮水,在如血夕陽裏層層退去。

不知道是誰的手先觸及厚重的城門,隻是在此之後,更多的手顫抖著,催促著,驚慌地將城門關閉,關緊,將百萬黑甲,將女子冰涼的屍體都關在門外。幾秒的靜默,人群慢慢散去,大人抱著孩子,青年扶著老者,情人們攜手,一場無聲電影一般。城門的縫隙裏,是一線耀目的金紅,以及一雙死去的美麗眼眸。

城樓上,銀白色的旌旗勝似白綾三千,依著樓閣,最黑暗的角落裏,身形佝僂的粗衣男子神情悲戚地蹣跚跪地。在他懷中,一方繡滿吉祥祝福的銀白錦緞,緊緊包覆著保護著一個小小的嬰兒。還沒有長開的小臉,和抱著她的男子一樣醜陋,半睜的眼睛,似睡似醒地朦朧。男子嗚咽出聲,低低地像是某種野獸,另人毛骨悚然。滾燙的液體和粘稠的鼻涕落在小嬰兒的臉上和身上,一片狼籍。小小的嬰兒嘴角微揚,幾不可見地一絲弧度,滿滿地都是嘲諷,睨一眼城樓上握著一方殘破的衣袂,滿臉哀痛的男子,小小的嬰兒悠悠一歎,微弱不可聞,閉上還有些腫脹的眼眸,她休養生息,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所以,她也堅信她是那個有後福的人。沉入繈褓,眼角蒼涼,一朝穿越,如此境地,也像是場報應。

入了夜,沙漠銀狼對月哭號的時候,一座三途城成了人間煉獄,滿城植物花草殘敗,滿城三途城百姓死於謀殺,血流成河,堆屍如山。昔日沙漠裏的明珠,一夜之間,成了一座死城。

伏日曆777年7月7日,微瀾,北遙,燕山,玄煌,縭,五國聯合枯葉,奈落,契月三大城圍攻伏日大陸的沙漠明珠三途城。

起因:三途城城主破壞盟約,搶占微瀾國喬丞相之女,即將聯姻玄煌國國君司空無意的伏日第一美女——喬舞袖。

結果:三途城城主魏城隍崩,喬舞袖不堪受辱,自殺身亡。

後續:三途城十萬城民於當夜夜襲五國三城君主,瘋蠻不可理喻,被百萬士卒斬殺。

此後,三途城亡,三途城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