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三月,便是科舉之日,那日去岩棲攤前買畫,他向我辭行。我什麼也沒說,隻是跌跌撞撞的回府,之後一場大病一場,三個月便在混混沌沌中度過。
而後,便是岩棲高中的消息,之後便是當今宰相將女兒許配與他的消息,再後來就是岩棲將攜他的新婚妻子回鄉任職的消息,一一傳到我耳中。
他回來那天,小城的所有子民都去看熱鬧,我拖著病體,讓素然為我梳妝,她依了我的話,卻幾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要說什麼,她不要我去,不要我看到岩棲,看到岩棲身旁的佳人。而她也知道,她阻止不了我。
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再次看到了岩棲,他坐在馬車中,一身朝服,意氣風發,他的身旁便是有著花容月貌的嬌妻。他們不時竊竊私語,相視而笑。我的心如刀絞,淚一點一點的落下。
我以為我不會有淚了,自上回為了岩棲流淚後,我再也沒有了表情,無淚無樂,後來,閆惘來了,還給了我的回憶,告訴我怎樣強裝笑顏,卻教不了我如何落淚。可是現在,我的淚又下來了,止也止不住。
有了淚,便能讓岩棲再度將我記起。那是閆惘無人時告訴我的,他說:他的血是治我忘卻的良藥,而我淚卻是讓他恢複記憶的方子。可是,麵對著將我深深遺忘的岩棲,我有的隻是傷痛,卻無淚,所以我隻有眼睜睜的看著他離我越來越遠,可是現在,我有淚了,我拚命的上前,可是守衛的士兵將我攔截,我絲毫近不了他的身;我大聲的喊他的名,可是鼎沸的擁戴聲將我微弱的聲音湮沒。岩棲對著他的妻子笑容滿麵,對著歡迎他的子民笑容滿麵,唯獨對我,隻有一個背影,一個越來越遠的背影。
素然終於擠到我身旁,將跪在地上的我扶起,叫我小姐。我緩過神,發現淚已幹透,唯有淚跡。我往回走,離那熱鬧的人群越來越遠,離我的岩棲越來越遠……
“冷公子愛的不是小姐你嗎?”素然說的憤憤不平。
我卻隻是搖頭,這是宿命,我的宿命,我本不該來這塵世走一遭,卻因任性而來,未想到弄得自己那樣的身心狼狽,可這樣的結局我能怪得了誰呢?
就在閆惘(閻王)幫我將岩棲記起的同時,我也記起了我的前生。我本一朵小小薑花,因小無人注目而自卑,這時一名為鍾蘊揚書生卻為我而大寫詞藻,我傾心與他,便央求土地爺相幫,土地爺位卑職小,正在推辭時,碰上閻王的出遊,在他的幫助下,我再生為人,可與蘊揚有段情感。哪怕輪回前閻王便如實相告,蘊揚會有自己的人生軌跡,我倆擁有的隻是一個擦肩,可我執拗的相信自己能改變一切,以為在擦肩時我能將他認出,抓住不放。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樣的擦肩我肯本無力扭轉。蘊揚便是岩棲,他自會有自己的生活,他的生活裏根本不需要我的出現。
我回了薑府,為了報爹娘的恩整日整日的笑,心卻慢慢麻木。很久以後,在牆角看到幾朵綻放的薑花,所有的偽裝皆已放開,失聲痛哭,一抹揮之不去的哀愁魂魄終於離開了這個本就不該屬於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