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輕紗籠燈,朦朧搖曳。瑤彤與霜降在主殿裏對弈殺棋,瑤彤喜靜,早早地便譴了伺候的宮人離去,獨留她們二人博弈良辰。扶蘇進來的時候,便是這樣一幅情景,主仆勝似姐妹,靠在軟榻裏,閑散慵懶,叫人好不羨慕。是啊,他的出生,便注定他一生不能做個閑雲野鶴,瀟灑快意;而她,被卷入這樣紛爭的漩渦,也隻有偷得一時閑,聊以清靜了。
瑤彤注意到扶蘇的到來,並無驚訝。霜降正陷入了深思中,手執一枚黑子,雙目緊盯著棋盤,仿佛外界皆於她無關了。
“好棋!環環相扣,一步一趨。看似險招,卻步步為營,姑娘棋藝無雙!”悄然佇立身後的扶蘇公子,並不在意她的是否行禮,不自覺的說道。
瑤彤心下一稔,他現在還以姑娘稱她,而不是相府小姐,看他,他是承認她這個同盟了,盡管不會毫無保留地信任。“謬讚,公子深夜造訪,可是有事?”瑤彤抬頭,淡淡地看向他。
扶蘇不語,徑自坐了下來,眸子仿佛毫無雜念地看著她。一時間,氣氛竟陷入微妙。
“公子,觀棋不語真君子。就算我快輸了,但棋局至少還未結束呢!”霜降率先打破沉默,“算了,我去泡茶得了。”說完,踏步離開,並順道將正殿的門關上。
“好了,扶蘇公子,現下無人,你可以說了。”把玩著手中的白子,似漠不關心,又似洞悉一切,淡淡一笑,手中白子落於棋盤之上。
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她的淡然,仿佛一抹幽然的清風,盡管身陷囹圄。她的聰慧,也是叫人歎服。這個女子擁有如此的玲瓏心思,卻又如空穀幽蘭一般無暇。她,本就不應該被塵世所累。
“再一步就贏了,為何又再給黑子機會?”扶蘇看著她的舉動,似笑非笑的問道。
“人生如棋,一步錯步步錯,就如現在,我給了黑子一個機會,也許它就會反敗為勝!”看著扶蘇,瑤彤執起對麵罐中的黑子,落在棋盤之上。
看著如今的棋局,扶蘇些許驚訝,不僅是因為她的棋藝,更是為她的聰慧所折服。好一個值得讓人敬佩的女子,棋局之上,黑子顯然淩於白子之上。
翌日,天剛亮,還帶著些許夜的灰蒙,公子胡亥竟一早來到了宣春殿。梳洗之後,瑤彤還未踏入正殿,胡亥如雲雀似的飛到她麵前,手中還抱了個酒壇子,興匆匆的說道:“姐姐,這是桃花釀,還未開封,我想讓你第一個品嚐。”如稚童般純潔的眼眸,清澈而明亮,白皙的臉旁,微微透著些紅,許是奔跑的緣故吧。
桃樹下,石桌石凳,一派悠閑之風。桃花酒釀似白露甘泉,清冽香醇;人麵俏麗如三春之桃,卻偏又清素若九秋之菊,高潔孤傲。輕啟酒壇,指尖留香;俯首淺嗅,醇香四溢。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隨著桃花釀的清香傳入了瑤彤的嗅覺之中,這是?瑤彤心下一驚,是誰會在胡亥的桃花釀裏下毒,這毒是給胡亥的,還是給她的,抑或是給他們兩人的?
拿了杯盞,正欲品嚐,卻被瑤彤奪了去,胡亥很是疑惑,眨著清亮的眸子,看著瑤彤。“這酒是你自己釀的嗎?姐姐很好奇呢。”其實她比胡亥小一歲左右,瑤彤隨意地轉移了胡亥的注意力,淺笑著說道,她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去懷疑胡亥呢?看著他純淨的眼神,瑤彤覺得心下有些慚愧。
“是呀,姐姐,這是宮人們前幾日教我的,我覺著姐姐喜歡桃花,便一定也喜歡桃花釀了。”眉飛色舞地說著,笑意全展現在臉上,璀璨如星。、
“桃花釀固然好喝,可是卻需要時間的沉澱,才會欲加清冽香醇。”瑤彤輕輕一笑,說道,“我們將它埋入土裏,等來年春際再把酒言歡,這樣好嗎?”
“真的嗎姐姐,那你一定不能毀約哦”那樣子,就像孩子一樣開心。對啊,孩童往往最容易滿足,最容易開心。孩提時代,天真無憂,如果不是這樣的身份,即便癡傻,想必胡亥也會一世無憂吧。
桃林之中,埋酒於土中。胡亥很是開心,最後,竟還跪了下來,如禮佛般,嘴裏還念念有詞。瑤彤不解,問道:“這是做什麼?”
“姐姐,這裏的桃花太美了,一定是有花神守護,所以,我請花神幫我看好桃花釀,可不能讓人偷喝了。”一本正經的說著,末了,還拜了兩拜。
深夜,瑤彤坐在殿裏,單手置於頷下,靜默不語。霜降看著她這個摸樣,覺得自家小姐,不大對勁,今天那個胡亥公子一走,小姐便去將他們一起埋的酒挖出來倒掉,還讓她去摘了新鮮的桃花來做桃花釀,最後竟又去埋在了原地。這不是多此一舉麼,難道這宮裏無事可做,小姐太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