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暑假,H中學主教學樓前的荷花池周圍,聚滿了已經從高考的暗無天日中重回光明的高三畢業班學生。他們熱鬧地聊著高考結束後五光十色的日子,還有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
他們很久沒有這樣輕鬆地聚在一起了。每天早上6點準時起床,直到晚上9點,還在亮著六盞日光燈的課室裏翻書或是做題。課室裏總是很靜,隻有紙筆間相互摩擦的聲音。紫天鵝絨似的天。一側是模糊的小樓,另一側是墨一樣的荷花池,靜靜地噴著水。時而傳來一兩聲單調、枯燥,但卻在他們更為單調枯燥的晚自習中變得和諧、優美的蛙鳴。
然後,燈一盞盞地熄了。他們三三兩兩地走回宿舍區,說說笑笑地。熄燈後,宿舍裏總有幾個人繼續打著手電筒看書,另外幾個人隔著蚊帳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直到宿委來敲門。早晨鈴響後,又開始一天的緊張、輕鬆、疲倦、活躍和同學們之間偶而的尷尬。
和每年高考結束的時候一樣,今年H中學又憑著超過90%的重本率在全省高中裏熠熠生輝。作為這個南方省份最難考的中學之一,這裏的每一個學生都是他們父母的驕傲。
當然對於嘉月來說,她隻有興趣讓媽媽為她驕傲。
高三(1)班的畢業生安筱筱擠進了人群,見著嘉月,得意地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眉飛色舞地說:“真沒想到,我能跟我們的高材生考進同一間學校。”圍了一圈的女生們紛紛表示同感。
H中學一向以理科見長,每級有5個理科班隻有1個文科班。考取全國重點大學對於他們多數的理科生並不算什麼。隻是一向相對低調的文科班今年也表現驚豔,不僅重本率超高,還收到了10多封來自全國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就連平時不怎麼積極讀書,總是在考試前2個星期才開始奮戰的安筱筱也考上了她的第一誌願W大——這間多數人認為隻有何嘉月這種每次考試不是文科班第1名就是第2名的學生才考得上的學校。
“我是押寶押對了,這個專業真的沒有什麼人報。你們讀書的時候,我是仔細研究了怎麼報誌願的。”安筱筱歡樂地介紹著她自己成為黑馬的經驗,恨不得馬上為那些心有大誌的師弟師妹們開個講座。
曾經讓她們最頭痛的宿委陳菲兒從旁邊走過,瞟了筱筱一眼,留下一句:“不許勾肩搭背啊。”筱筱大著膽子頂撞了一句:“都畢業了,別再把校規搬出來。”說著還是把胳膊從嘉月的肩膀上放了下來。
一直在安靜聽筱筱發表感言的嘉月出聲了:“我讀的才是沒什麼人報的專業好不好?”
盡管被認為是報什麼大學什麼專業都會如願以償的學生,嘉月還是報了W大一個雖不算很冷門但也確實不算熱門的專業——中文。高中的絕大多數時間,她除了看課本就是看小說,除了書本和文字,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其它她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一個身材魁梧的攝影師背著器材走到學生們中間,他將雙手舉過頭頂,一邊用力拍著手,一邊大聲吆喝:“文科前10名!來拍照了!哪10個人?迅速了!”
嘉月走到鏡頭前,平常隻習慣於麵對書本的她對著鏡頭,一時表情有些拘謹。攝影師不滿意地搖頭說:“自然點,微笑!照片要放在櫥窗裏給師弟師妹們做榜樣啊!”嘉月把嘴角翹起來,對著鏡頭微笑。“哢嚓!”照片定格。
其他幾名女生和男生陸陸續續走到鏡頭前。“哢嚓!”“哢嚓!”相機的聲音不停地響著。
“怎麼隻有9個?”攝影師大聲地問:“還有一個!來了嗎?文科前10名,還有誰沒拍照的?”同學們都幫忙周圍張望著,說:“周楊呢?”
周楊正從不遠處跑來,他理著平頭,白色短袖襯衣束在藏青色的長褲裏,右手提一個塑料袋,用左手擦著額頭上的汗。周楊對同學們點點頭打了招呼,跑到攝影師跟前,抱歉地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有點事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