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嘉月一覺醒來,揉揉眼睛,翻了個身,看見枕頭旁邊放著一張紙,便拿過來看。是筱筱的字,寫著:“親愛的,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陪你去地壇了,薛豐說想和我去西單逛逛。下次一定補上。”
嘉月無奈地把紙蓋在臉上,心裏批判著筱筱的重色輕友。
宿舍裏的其他姑娘也都各自有安排了,嘉月索性決定獨自出遊一次。出了安定門地鐵站,在去地壇公園的路上,嘉月拿著旅遊地圖,一個人走在熱鬧的人群中,忽然就覺得有些落寞。不管承不承認,她其實挺羨慕筱筱的。再有趣的地方,若是沒有人和自己一路同行著分享,那樂趣就至少打了半折。
嘉月在公園門口買了一串糖葫蘆,酸酸甜甜地吃下去,心情也好了一些,從前沒怎麼動過的一些念頭就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筱筱隻用不到半個月就收獲了她的愛情,而有些人的愛情,大概在宇宙的哪一個角落,需要花上幾百萬光年的長途跋涉。或許終歸有一天,她也會希望有一個可以讓她安心的人陪伴她。那個人,在哪裏?
嘉月又為自己的腦子裏會有這些想法而感到奇怪,因為在行動上,進W大以來她已經幾乎讓所有對她明白表示過好感的男生斷了念頭。一個好看但是太冷的女生,在美女如雲的W大裏,很快也就成了牆上的花,欣賞的人也隻會遠遠看上一眼。再說,每日穿行在那麼多如花的笑顏中,連嘉月自己也覺得自己總是沒有表情的臉是那麼黯然失色,甚至連可愛都算不上了。
“再來一串吧。”一串糖葫蘆伸到嘉月麵前。嘉月抬頭一看,是周楊。
周楊怎麼似乎無處不在。
嘉月愣了一下便回過神來,接過周楊手裏的糖葫蘆,說:“你怎麼知道我來地壇啊?”雖然心裏猜到是筱筱告訴周楊的,嘉月還是沒話找話地問一句。
“我不知道你來地壇啊。我買完糖葫蘆剛好看見你。”周楊似乎很真誠地說。
嘉月本想開玩笑說“那就是我們心有靈犀了”,看看周楊老實的樣子,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說了,就把那取笑的話收了回去。
隻要有人和她一起逛公園就好,比一個人逛強多了。他們在地壇公園裏看了些不算盛大卻也有趣的演出,又遊蕩了一會兒,然後找了個能坐的地方歇息。
周楊拿出點心和水遞給嘉月。嘉月喝了一口水,就低下頭專注地看起北京旅遊地圖,看得仿佛忘了還有個同行者在旁邊。周楊坐在離嘉月不遠不近的地方,看那一片片金黃色的葉子從銀杏樹上飄下來。他撿了幾片葉子,見嘉月仍低頭目不轉睛研究著地圖,便將手臂交疊於膝蓋之上,放心地凝視著嘉月。
嘉月卻突然抬起了頭,問他:“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周楊沒料到嘉月會突然抬起頭來,眼神自然是來不及轉彎,一時語塞之後,他倒也很快恢複了平常的冷靜,清了清嗓子,慢慢說:“你知道,很多藝術家說人是大自然最美的傑作,所以《蒙娜麗莎》、《思想者》,還有許許多多以人為主題的藝術作品,吸引了很多人。”周楊猶豫了一下又說:“我看你,就象是在看那些藝術品。”
三年同學的交情,讓周楊對她的讚美倒也並不顯得過分突兀。嘉月有點想笑,周楊卻擔心著自己冒犯了嘉月,心裏很是忐忑。
嘉月又對這在她聽來是過譽了的讚美隱隱地有些不安。“這算是表白嗎?”她心裏想,隨後又搖了搖頭。打心裏說,她不想看到周楊被拒絕之後可能的沮喪,別的男生沮喪不沮喪她不怎麼在乎,但是周楊和他同窗三年,他善良端正,溫和細膩,讓他這樣的人受傷她多少會於心不忍。也許她該在周楊真的有什麼表白之前打消他的念頭。
即便她對周楊的家境沒有偏見,她和周楊在一起,心也從來不會跳。倘若周楊突然就再不和她來往,她大概也隻會覺得可惜,而不會覺得心痛。她沒有經曆過愛情,但也知道愛情不是這樣的。她在初中階段就已通讀瓊瑤小說,愛情熱烈、澎湃、讓人魂牽夢縈,這些都不會發生在她和周楊之間。
她和周楊在秋色中的地壇公園一角,就那麼時而沉默,時而說兩句話,或站或坐地過了一陣子。嘉月覺得有些涼意,把手疊在一起輕輕地搓,說:“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