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運的火車(1 / 2)

學校足球場上,文學院和商學院的球賽踢得正激烈,球員們奔跑、帶球、射門,觀眾席上不時響起驚呼聲和喝彩聲。

中場休息,周楊滿頭大汗地坐在球場邊喝著水。章唯安跑過來,在周楊旁邊坐下,擰開礦泉水瓶子,仰起頭猛灌了一大口。

周楊轉過頭去,對章唯安打了個招呼,說:“你們踢得不錯啊!”

章唯安也轉過頭來,笑著說:“沒見過你,是新生吧?”

“是,中文係的。”周楊覺得章唯安有些麵熟,努力回憶著,說,“我倒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你,對了,我想起來了,老鄉聚會那天,你唱《心太軟》對吧?”

章唯安高興地說:“是,我叫章唯安,商學院大三的。”

周楊溫和沉穩,章唯安輕鬆開朗,看著倒不像是差了兩個年級的人。周楊在校園裏的朋友漸漸多起來了。

薛豐雷打不動地每個周二和周四都要坐40分鍾的公交車來W大看筱筱。筱筱說他的衣服總洗不幹淨,非要幫他洗,洗了幾次薛豐也就習慣了,每次都順便把要洗的衣服也帶過來。每次薛豐來,筱筱必定要給他煮一鍋湯喝,仿佛沒有了湯就不能體現出她的重要性。

嘉月坐在床鋪上,一邊翻書,一邊不放心地看看筱筱。宿舍裏僅有的一點空地上擺了一個燃燒著的酒精爐,上麵放著一個小鍋,鍋裏的蘑菇牛肉湯沸騰著,筱筱把勺子伸進去在裏麵攪了攪,她被蒸汽熏得紅紅的臉上洋溢著滿足感。

嘉月無可奈何地對筱筱嚷嚷:“你就不能跟薛豐下館子補充營養嗎?別連累我們宿舍也進黑名單啊。”

筱筱和她不住一個宿舍,隻是待在她這裏的時間比待在自己宿舍裏的還多。

嘉月突然留意到,因為沒買到酒精而被頂替來作燃料的那瓶紅星二鍋頭竟然就站在酒精爐旁邊,趕緊把書一仍,過去把二鍋頭拿走,說:“這要燒起來我們可死定了。你們家薛豐喝點湯要緊,還是我們的小命要緊?”

筱筱安慰著嘉月:“好啦好啦,我下次不用酒精爐煮就是了。你不知道薛豐最愛喝湯,特別是我煲的湯,館子裏的湯和我煲的怎麼能相比啊?”

嘉月不屑地搖搖頭,說:“別用滾湯冒充煲湯啊。”

筱筱滿心歡喜地把湯裝好,提著湯盒,拿著飯盒,跟嘉月走到籃球場邊上,找個地方坐下。籃球場上,周楊、薛豐和幾個男生正在打籃球。筱筱很投入地看他們打球,不時拍著手。嘉月覺得球場上的男生們沒有什麼可看的,低下頭百無聊賴地翻翻手上的書,翻了兩下又合上。

打籃球的人散了,周楊和薛豐擦著汗,遠遠地看見筱筱和嘉月坐在球場邊上。他們便朝場邊走過來。

周楊羨慕地說:“你小子夠有福氣,有一現成的夥食科長等著給你送吃的。”

薛豐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說:“她喜歡這個,那她煲了湯我能不喝嗎?還得喝得特別享受,然後她就煲得更帶勁了。”

周楊感慨地說:“身在福中不知福。”

薛豐看看嘉月,問周楊:“你有進展嗎?”

周楊搖搖頭。

薛豐好像比周楊還著急,說:“你老是不表白,哪來的進展?”

周楊笑笑說:“表白了可能就更沒機會進展了,細水長流,慢慢來。”

薛豐拍著周楊的肩膀道:“我是搞不懂你,這樣你不憋得慌嗎?”

他們兩個走到球場邊,筱筱把湯裝出來給薛豐喝。周楊坐在嘉月旁邊,看她把書翻來翻去的。

周楊問:“你的新時期文學作業做完了嗎?”他說的是讀書筆記。

嘉月有點苦惱地說:“沒有啊,還沒想好寫哪篇。原來想寫《紅高粱》,現在又有點想寫《綠化樹》。”

周楊問:“你的切入點是什麼呢?”

嘉月想了想,翻著手上的《張賢亮文集》,說:“你覺不覺得《綠化樹》裏的馬纓花其實挺悲劇的,在她種種奉獻精神的背後,充滿了傳統思維對女性價值的約束。可悲的是,連馬纓花自己都甘之如飴,她隻能在那種男人居高臨下的生活狀態中才能找到自己的生存意義。”

周楊聽完嘉月的一通感言,思忖著說:“隻有當你是馬纓花的時候,你才知道對你而言,什麼樣的生活是有意義的。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價值觀生活,你說是不是?”即使和他人意見不同的時候,周楊也是溫和平靜的。他隻比嘉月大不到一歲,可是嘉月覺得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象是比她大了10歲,不禁對他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覺。

隨著交往的增加,周楊也漸漸發現了嘉月身上一些他從前沒有發現的東西——少許的辣椒、少許的自負和率性,但這些並沒有讓他改變對嘉月的喜愛,相反地,他覺得這樣的嘉月更有魅力了。他心中竟有些竊喜,暗暗期望著別的男生不要發現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