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漸漸地不那麼洶湧,在走向站台的路上,嘉月小心翼翼地和章唯安保持著一點距離。章唯安一路回頭看著嘉月,不讓她和自己落下太遠。
好不容易擠進車廂,經過又一番折騰,在章唯安的努力下,他們總算安置好行李,然後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
火車搖擺著開出了北京站。已是深夜了,車廂裏漸漸安靜下來,嘉月從剛剛在車站裏經曆過的巨大恐慌中平複了一些,她側著頭向窗外看,窗外黑漆漆的,她在車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於是就把玻璃當成鏡子,梳理了一下頭發,玻璃上的那張年輕的麵孔看起來依然清新可人,嘉月微笑了一下。突然她發現玻璃上映出了章唯安的麵孔,坐在旁邊的章唯安正在看著她。她不由得臉紅了,輕輕把窗簾拉上,坐正了身子。
章唯安主動和嘉月說起話來:“還不困啊?”
嘉月搖搖頭。
章唯安仿佛不曾受過什麼驚嚇似的,帶著他一貫輕鬆開朗的笑容,說:“我第一次放寒假回家的時候,也和你現在一樣,挺激動的。”
嘉月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剛才,謝謝你。”
“別客氣。幸虧你沒有一個人來坐車。不過這趟車還算是好的,我坐過一趟慢車,連行李架上都是人。我想找鞋,突然從座位底下伸出一個腦袋。”章唯安說著,就低下頭去看看座位底下,“還好,今天下麵隻有行李沒有腦袋。”
嘉月不禁笑起來。
坐他們對麵還沒睡的年輕人也被這個話題吸引了,他說:“今天這不算什麼,上次春節前我坐車,根本沒法從車門上來,是送站的人把我從窗戶裏塞進來的,塞進來之後,我半天下不了地,車廂裏站滿了人,都把我給頂起來了。”
年輕人眉飛色舞地描述著原本艱難的畫麵,坐在旁邊的人或是加入了進來,分享著自己的乘車苦難記,或是興致勃勃地聽著。擠車的艱辛都變成了搞笑的故事,原來的陌生人好像都成了老友記,上車前的種種驚懼不知不覺間早已煙消雲散。
在火車的搖晃中,聊天的乘客們都疲倦地一個個或趴著或靠著睡著了。嘉月仍然沒有睡意,她低頭擺弄著手上的發圈。
同樣沒有睡意的章唯安轉頭看了看嘉月,她低著頭的側麵溫婉精致,美麗得讓人忘記了這是在環境惡劣的春運車廂裏。
“之前聽說過,中文係大一來了一個不怎麼愛說話的女孩子。聚會那天你是不是沒去?”章唯安問。他想起了那天憧憬看美女卻失望而回的兩個朋友,不由得笑。
嘉月說:“沒去。你去了嗎?好像盡是些惡俗的節目。”
章唯安笑起來,說:“我去表演了一個最惡俗的節目。”
搞明白狀況後,嘉月很是尷尬,於是想搬出那天筱筱的話來彌補一下自己的冒失之語,她說:“吉他彈得還是挺好的。”
“你也彈吉他?”章唯安饒有興致地問,如同遇到了知音。
嘉月更尷尬了,小聲說:“不會。”
從小隻看課本和小說的一個副作用是:連簡譜對於她都是天書,更遑論嚐試任何樂器。
她怕章唯安繼續和她討論這開了頭的音樂話題,閉上眼睛做出困了的樣子。
不知不覺就真睡著了,睡到第二天早上,歪了一晚的脖子又酸又痛。
這慢車逢車必讓,走走歇歇,停的站也特別多。
因為廁所旁邊都塞滿了人,即使章唯安提醒她吃些東西,她也幾乎不敢吃不敢喝,仿佛連饑渴也忘了。遇到時間長些的停車,章唯安會帶她下車去走走,一次次站在月台上,把從北到南各種各樣的遠山、郊野、樹林和人,乃至不怕冷到處跑的牛羊雞鴨都眺望了一遍。
這拖遝得如同要永遠開下去的火車,並沒讓她有什麼不愉快,唯一可抱怨的,是因無法梳洗而形象不佳。
在幾十個小時停停走走的行程後,火車終於搖擺著開進了終點站。嘉月透過車窗,看見火車站附近那一片片低矮的平房和遠處高樓中投射出的萬家燈火,不知為什麼卻有一絲惆悵代替了本應有的興奮。
媽媽請了人進站來接嘉月,章唯安就在站台上和嘉月告別,他微笑著揚起手臂,穿著綠色運動服的身姿在燈光下現出好看的剪影。那剪影漸漸遠去,嘉月的心忽然就跳了起來,跳得太快以致於她要用一隻手摁住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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