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山用木炭在廳堂中央的地上畫了一幅簡圖,楊格用毛筆繪製的原圖卻已經放在依克唐阿手邊。
“......明日一早,我軍即可遣一營人馬在預定地點樹立拒馬、挖掘深溝,建立基本陣線,在這裏。”延山指點了一下簡圖上的標記,然後邁了一大步,走到一個小三角形標誌旁邊,說:“此地是一個突出的小山,估計高度為百尺左右,小山北坡正對我軍預設陣線,距離為五裏半有餘,正合日軍裝備的7生(70毫米)山炮射程。而且,此山北麵是陡坡、西麵是緩坡、東麵緊鄰薩瑪吉河,隻有南麵有幾座小山頭,向北視野極盡開闊,百尺左右的相對高度更能增加火炮射程大約五十尺。延山由此斷定,日軍若要迎戰我軍,非設炮兵陣地於此山不可!”
依克唐阿微微頷首,讚許的目光掃過壽山、永山,最後落到卸任的遼陽知府宜麟臉上,卻已經變為征詢意見的含義。
“敢問立峻老弟。”年屆五十的宜麟是依克唐阿最為倚重的幕僚,看在壽山、永山的臉麵上,自然也稱呼了延山的字號,儼然是平輩論交了。“如若日軍不設炮兵陣地於小山,又當如何?”
延山微微一笑,拱手道:“大雪方融,道路泥濘,日軍遠來不是做客,而是要攻擊我鎮邊軍,奪取賽馬集堡。敢問諸位,日軍不攜帶火炮,如何攻堅?攜帶火炮,不將火炮威力發揮到最大,如何取勝?”
門外,楊格聽延山以問止問,倒也是應對得當,不禁露出微笑。
堂上,依克唐阿擺手示意宜麟退下,道:“袁佐領接著說罷。”
“確定了敵軍炮兵陣地之後,整場會戰的重心也就確立。當前,鳳凰城日軍能夠抽調的最大兵力不會超過步兵一個大隊、騎兵一個中隊和炮兵一個中隊,此等戰力,按照朝鮮諸次戰役和鴨綠江江防之戰來看,在野戰中足以與我軍步隊三營、炮隊一營和馬隊一營抗衡。昔日虎山之戰,從安平河口迂回抄襲虎山馬(金敘)、聶(士成)兩軍合計八營馬、步兵的日軍,也不過一個半聯隊。反觀我軍,目前有步隊三營、炮隊一哨、馬隊兩營、獵戶一營。就實力來看,完全可以正麵迎擊日軍。我的設想是,以步隊三營正麵擺開戰線;以獵戶一營在左翼陣線後方隱蔽,待機抵禦敵迂回部隊;以馬隊一營在西山埋伏,以馬隊兩哨分別護衛陣線兩翼,再以一哨馬隊迂回薩瑪吉河以東至敵炮兵陣地側後,待機奪取敵炮兵陣地。如此,此次會戰的節點有三,第一,迂回馬隊一哨抵達預定地域;第二,日軍被迫觸動預備隊迂回我軍側翼;第三,我奪取日軍炮兵陣地。“
依克唐阿點頭道:“嗯,此戰若要求得完勝、震動全局,關鍵在於迂回之馬隊能否隱蔽接敵,並順利奪取敵軍炮兵陣地。”
壽山和永山當然讚成三弟的提議,這套計劃也是兄弟三人商議妥當後呈報的,此時見依克唐阿意動,自然是連聲附和。
“不過。”依克唐阿語氣一轉,說:“兩軍交戰,乃生死大計,我等若將成敗寄於迂回之馬隊一哨,妥否?再者,誰能領隊擔此重任?”
“標下願意!”延山站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看著依克唐阿,此時,在門外的楊格似乎能夠傳送某種能量給佐領一般,給他以堅定的信心。
“將門虎子,名不虛傳。”依克唐阿讚了一句,順便把壽山和永山也搭了進去讚揚了一把。“本將軍得三位相助,實乃大幸!諸位,對此戰還有疑問者,盡可向袁佐領提出。”
眾人一聽,將軍是已經定案了,即便再有疑問,也是私下裏找延山,決不可在此提出,那不是問難延山,而是拂將軍顏麵了。
“大人!”延山等待少許時間,見無人提問了,才躬身作禮道:“今日斥候前哨作戰,新入馬隊之功字軍左營前哨防勇楊格殺敵三人,蒙古正白旗旗丁巴哲爾殺敵三人,成功阻敵。此間討論之戰法,主案之人實為楊格!”
“噢?”依克唐阿灰白的眉頭挑動了幾下,轉眼看向壽山,壽山以為方案乃三弟提出,並不知曉楊格之事,轉眼看向永山和延山。
永山起身道:“諸位大人莫疑,楊格就在門外候傳。不過,將軍若要傳見楊格,標下事先申明一點,國戰當頭,用人之際,如此智勇兼備之士,不用甚為可惜,不大用甚為可惜!英雄莫問出處!”
依克唐阿凝思片刻,提聲下令:“傳見楊格!”
門外的戈什哈用最大的嗓門向眼麵前的楊格吼道:“大人有令,著楊格入內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