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 【親者痛,仇者快】(1 / 2)

年三十,除夕夜,京師城裏充滿了除舊迎新的喜氣。

在光緒皇帝、內閣首輔李鴻章、輔政親王奕訢、參謀總長楊格以及直隸、東北三省、兩江、湖廣總督王文韶、依克唐阿、劉坤一、張之洞等人的推動下,丁卯新政從移民關外和整軍經武開始,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對京師的老百姓來說,最直接的表現在四點。

天橋的流民和賣兒賣女的少了,京師大家富戶買丫鬟、書童的開銷大了。

中興—西門子電話總公司開業了,價格還很昂貴的鎏金電話要花三百兩銀子才能裝上,卻依舊有很多人抵擋不住能與天津和關外直接通話的誘惑,痛快的撒出銀子買了方便。

滿蒙漢京營八旗開出關外,京師地麵因此平靖了不少,加上五城巡防營在整軍大潮中受到總參謀部的節製,強製培訓警政的結果是,這些人有可能會換上黑色的製服改為警察。

在朝堂上滿漢矛盾已經白熱化卻又竭力想捂住的時節裏,京師城裏的漢人們普遍感覺到旗人老爺們行事不再那麼張狂,似乎在忌憚著什麼。市井傳言,平素裏最囂張跋扈的那些王公貝勒都被皇帝和參謀總長圈在“毓公府”裏啦!

凡此種種,明顯或不明顯的反應在除夕夜的京師,是過年的氣息比之往年濃鬱了許多。隻是,在權貴聚居的鐵獅子胡同,過年的氣氛反倒沒有往年熱鬧,這些大清國的王公顯貴們沒有興趣在煙花炮仗上攀比、擺闊,如今啊,這鐵獅子胡同是個“磨人”的地兒,堪稱滿族親貴“青壯”的一百二十號人還在毓公府裏或蹲黑屋子,或接受三個月的強製軍事訓練呢!

過年的光景裏,參謀總長楊格在天津開高級軍事推演總結會,各軍都處在戰備狀態,身為貴胄武備學堂的旗人學員,大清國當然的軍人,也當如此!起初,光緒也是這麼想的,可在按例舉行的年三十皇帝“家宴”時,他的想法有了改變。

既然是家宴,聖母皇太後老佛爺慈禧是要恭請的;後宮的皇後葉赫那拉氏、瑾妃、珍妃他他拉氏也在;光緒沒有子嗣,又是繼堂兄同治皇帝的位,五月間醇王福晉去世,醇王府裏隻有幾個尚未成年的弟弟,按照“兼祧同治”的規矩,載洵、載濤也應召進宮出席家宴。

家宴設在乾清宮,幾十名各宮的首領太監、管事太監、貼身女官以及禦膳房的太監伺候著“一家子”用膳,慈禧和光緒準備了不少紅包打賞,每有合口的菜式都要讚一句,顯得比平常日子裏和藹了許多。其實,皇帝一家子平時都各自在宮中用膳,如此家宴的氛圍實屬難得。

慈禧徹底成了老佛爺,隻吃素食品,卻比往昔更見黑瘦,皺紋無可阻擋的爬滿了臉龐,雙目有些外凸,麵相比以前更凶了一些,卻對光緒已經沒有多少殺傷力。

後黨已經不存在了,大清國的高層政治鬥爭已經從帝後爭權演變為滿族親貴與北洋——新軍體係的權力矛盾,而今皇帝很明顯的落於下風。慈禧對此並不理會,至少是表麵上的不理會,一副“隻求常伴青燈古佛”的狀貌。

奉恩鎮國公載洵和奉恩輔國公載濤兄弟坐在下首,小心翼翼的陪著吃了一會兒,載洵密密的向載濤使眼色。載濤離席,向同父異母的皇帝叩拜,淚水瞬間就湧了出來,哭道:“奴才請皇上恩準五哥也進宮領受聖恩。皇上、老佛爺,今兒是大年夜呢。”

光緒不悅,真要喝斥幼弟,卻見慈禧抬手,首領太監李蓮英躬身搭手扶起老佛爺,老佛爺淡淡的說:“皇上,哀家倦了,先回儲秀宮啦。”光緒卻從慈溪的眉目中讀出不少東西來,有對光緒的怨恨、有失去權力的灰心喪氣、有看著皇帝被挾製的幸災樂禍、還有一點點的希望。

慈禧起身走到宮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光緒,說道:“親者痛,仇者快。”

聲音不大,可殿上所有人都聽得清楚。載洵伸手去拉載濤,載濤哭得更厲害了。

光緒情知幼弟的哭訴是有人指使,一個十歲的娃兒能懂啥?說不一定這指使之人與淡然離去的老佛爺還有關係,可是……愛新覺羅.載湉的至親就剩下這幾個人了。醇親王奕譞和醇親王嫡福晉葉赫那拉氏先後去世,一母同胞的哥哥早早夭折,剩下的人中,老佛爺是姑嬸又是姨媽,載灃、載洵、載濤是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頓年夜飯好沒滋味兒啊!

一旁的珍妃瞅著老佛爺一行人出了乾清宮,輕聲說道:“皇上何不去巡視貴胄武備學堂?”

光緒緩緩搖頭,他腦子裏滿是那句“親者痛,仇者快”。

自己錯了?從1889年親政到今天的經曆,讓光緒覺得自己沒有錯。大清國的江山社稷在倭國的軍事進攻下搖搖欲墜,暴露出太多太多的問題,最直接的問題就是——作為大清國統治基礎的八旗腐朽,八旗的上層王公貝勒們腐化、愚昧,大清國已經從根子上開始爛掉了。愛新覺羅.載湉要力挽狂瀾,要借助漢臣的新政讓滿族人和親貴們看到“大清國不變就要亡國”的現實,看到新政帶來的強國、中興希望。成立貴胄武備學堂的初衷是讓親貴們有能力指揮新式的軍隊,從而掌握軍權於皇帝和滿人之手,可是,那些個人實在不爭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