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牽一發而動全身】(1 / 3)

身為同治、光緒兩朝輔政親王、洋務運動的倡導者,恭親王奕訢深知是洋槍洋炮鎮壓了太平天國,保住了大清國的江山,更知道是這場鎮壓之戰造就了最先引入洋槍和洋務地方督撫勢大。因此,皇族中必須有人以洋務抗衡或者壓製漢族地方督撫的勢力。可惜,被奕訢依為得力洋務幹將的崇厚早逝,崇厚舉辦的天津機器局落入李鴻章之手,頗有些給人作嫁衣裳的意味。

二十多年前的曆史在今天重演了,還有愈演愈烈的意味。洋務化身為新政,新政魁首楊格遠比他的老師李鴻章更有魄力和軍略、政略,他興許少了幾分手腕和權術,卻總能依靠戰略的陽謀戰勝對手,這個對手不僅僅包括老佛爺慈禧,如今似乎也包括光緒皇帝。

從關外新政和新軍整編看到大清國未來發展的勢頭,奕訢不願意夾在皇帝和楊格之間左右為難了。曾經,在恭王府的樂道堂上,老親王親口將孫子溥偉交托給楊格,不能不說是有先見之明。請辭,皇帝不準,那就躲在王府裏稱病好了!

稱病?不成!看看,這才年初三,禦前一等侍衛蒙紮哈就登門宣諭,要恭王去毓慶宮“知不足齋”行禦前會議。今兒是啥日子?別看恭王稱病,京師裏大小事兒都算了如指掌,今兒不是皇帝召對楊格的日子嗎?

躺在爐火熊熊的樂道堂的火炕上,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和裘皮,老親王顫巍巍的向一等侍衛說:“蒙紮哈,本王年老病重,不能奉旨進宮了,你回稟聖上,待老奴稍有回複再行進宮效命。”

蒙紮哈卻是得了載澤叮囑的,心中暗笑著伏地道:“回爺的話,聖上與總長在毓慶宮相談甚歡,總長已經電令關外軍團參謀長陳固率兩營憲兵進關督查各地去年遞解賦稅。據禦前大臣說,聖上有意出洋赴英吉利國參與該國女王登基六十年慶典,還有,還有,王爺,駐防八旗要撤銷經製啦!”

奕訢一下子掀開錦被裘皮,坐起身子大聲問:“真的?蒙紮哈,你沒蒙騙本王?”

“爺,蒙紮哈句句是實。”其實,蒙紮哈也是蒙古他囊布,位分僅比滿清宗室的貝子差半級,不過在恭王麵前,也隻有老老實實自認奴才下人的份兒。

“那......稍等,本王收拾一下即刻進宮。”

恭王奕訢是如此,戶部尚書協辦大學士翁同龢也是如此,隻是,翁同龢的立場有些不同。新政強國,加強中央集權,讓自己的學生皇帝擁有大清國無上的權威,是帝師的追求。在帝師眼裏,楊格的作為並不算得什麼,相反的,楊格是在走強國之路,是皇帝加強對全國各地軍政控製的馬前卒,該當褒獎!可惜,皇帝卻在宗室勳貴們的攛掇下對楊格起疑,讓帝師頗覺尷尬,幹脆來了個“惹不起我躲得起”,決不插手關乎皇帝和楊格之間的事兒。

請翁同龢的是從遼東戰場上下來的敵愾軍功勳侍衛慶德,慶德原本跟隨胞兄慶常在黑龍江副都統屬下為佐領,建功後入選三等侍衛進宮。在宮裏,慶德被人看做依克唐阿和楊格的人,有他請翁中堂,翁中堂自然會打消疑慮欣然進宮了。

“知不足齋”裏的書架被挪了地兒,加了一個爐子,皇帝大方的拿出了蘇州府特貢皇家的碧螺春,茶香氤氳間,禦前會議似乎變得有了幾分年節的人情味兒。

“皇上,老臣主掌戶部多年,深知稅賦厘金征收之弊端,卻也隻能徒喚奈何。”

翁同龢如此說著,眉宇間卻沒有戶部的事兒被皇帝和楊格插手的不悅,反倒如同鬆了一口大氣般輕鬆。皇帝和軍隊要查核稅收,任用的又是在前番鎮壓舊式文人騷亂的陳固,想必會有雷霆般的手段懲治貪墨、清除積弊。隻是,查核稅收和改革稅製是兩個問題,不能混為一談,身為戶部尚書,該提醒的還當提醒。

“從聖祖爺永不加賦開始,朝廷采用人頭稅製,輕徭薄役,休養生息;雍正爺開始,改人頭稅為攤丁入畝的田賦,為雍正、乾隆兩朝盛世之基礎。道光也之後到同治年間,外敵入侵,賠款日多,用兵之處頻繁,特別是發亂、攆亂以來,軍費常常無從籌措,又有按聖祖爺平三藩時的成例,令軍隊就地征收厘金之法。發、撚亂平而湘淮軍隊眾多,朝廷一方麵裁撤軍隊,一方麵改臨時征集之厘金為征稅,方有今日之田賦加厘金二稅為主的征收體製。去年戶部征收入庫九千萬兩,其中田賦為四千萬兩,約占稅賦總額的四成。田賦四千萬兩,比較庚寅年(1890年)全國耕地麵積為85200萬畝,平均每畝攤得田賦僅為四錢銀子,可謂輕之又輕。故而,在雍正年間改人頭稅為攤丁入畝的田賦後五十多年間,全國人口從一萬萬增加到三萬萬。聖上,查核稅收杜絕舞弊貪墨當立行,改革稅製、集財權於中央卻要慎之又慎,需考慮稅製和人口、土地之間的關聯,中央和地方的利益分配,還要考慮白銀購買力浮動的影響,避免影響民生,造成動亂。”

楊格聽得暗暗點頭,翁同龢雖然不是現代稅收專家,但是主持戶部多年,早已經熟能生巧,諳熟其中門道利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