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皇軍必須統統地從朝鮮撤軍!”
剛剛進入漢城的“朝鮮軍”臨時司令部,山縣有朋就接到軍務大臣寺內正毅的一封長電,正文第一行就寫著如此字樣。
不乏戰略頭腦的山縣有朋大將何嚐不知自己正在無比清醒的狀態下走進“平生最大對手”設下的圈套。可恨呐,鬆方正義內閣對山縣大將借天皇之口的警告置若罔聞,內閣中薩摩派和進步派的政客們生怕在這一任期內成為“丟失朝鮮利益的罪人”,硬是把山縣有朋推上一場根本沒有勝算的賭局。戰敗,是山縣有朋指揮不力,是長州陸軍的罪過!戰勝,則是薩摩派鬆方正義內閣的英明指導,最大的功勞還是他薩摩派的!
我為魚肉,他為刀俎。
身在砧板上任人擺布的滋味確實難受,難受得山縣有朋對長洲派元老,也是文治派魁首的伊藤博文充滿了怨念。伊藤呐,你搞個什麼議會,什麼民主啊?!這就是作繭自縛,這就是逼著忠勇而無辜的帝國軍人走向一場毫無勝算的戰爭,這是把大好的遠東格局敗壞在鬆方正義內閣的肇始!沒有議會,沒有貴族院,沒有黨派鬥爭,沒有權力傾軋,沒有可惡的所謂政治,心中隻有帝國利益的政客和將領們就能完全看清楚這個並不高明的圈套!就敢於舍棄小我而成就大我,把握住機會幹脆果斷的從朝鮮撤軍,再在清俄兩軍激鬥之後......屆時,朝鮮是大日本帝國的,清國的滿洲也有可能成為帝國的囊中之物。伊藤啊,你才是帝國的罪人,你比鬆方正義更可恨!
寺內正毅少將的電報抄紙在大將手中揉成一團,大將知道少將是頗有軍略的,那麼電報抄紙的使命就完成了。
其實,在這份電報送到山縣有朋手裏之前,還有兒玉源太郎、桂太郎等人的電報由海軍通訊艦送達,意思完全一樣,長洲派的中堅將領們都看出了朝鮮之戰乃是圈套,可是,看出來又如何呢?兒玉源太郎還不是要乖乖的趕到朝鮮來出任朝鮮軍參謀長,桂太郎還不是要出任軍需總監並兼任大本營軍需長,他寺內正毅很快就會一個旅團長的身份率領後續援軍參加這場無望的戰爭。
將紙團遠遠扔出後,大將看著趕緊收撿紙團的衛兵,向身旁不遠處的參謀明石元二郎中佐說:“中佐,清國軍隊恐怕已經渡過鴨綠江了吧?”
“閣下,根據荒尾情報站提供的確鑿信息,可以確定清國軍隊之第一旅會在七月初進入朝鮮。菊子已經領命在鞍山舉辦戰地醫護培訓隊,可見清國人在準備一場大規模的戰爭。”
“明石君,你剛剛從清國出差回來,就擔任軍司令部參謀吧,對付清國人,我需要你的建議。”
“哈伊。”
“齋藤君也回國了吧?”
“是的,閣下,現任駐清國武官是青木宣純中佐。”
“恐怕......”山縣有朋沒有繼續說下去,在他看來,一旦第五師團與渡江之清國新軍遭遇,青木宣純中佐剛剛履行的使命就宣告終結。有些話,不太適合對部下的參謀軍官說,雖然明石元二郎是稱職的、頗有戰略頭腦的外交軍人。
“大將閣下,有些話卑職不知當講不當講?”
“請。”
能夠得到大將的一個“請”字,明石元二郎有些受寵若驚,勉強穩定了情緒,用有些顫抖的聲調說:“卑職在清國出差五個月零十九天,主要工作區域是對直隸沿海軍事設施觀察和直隸新政評估。期間,卑職發現從今年三月開始,從大沽口運往天津機器局的一種鋼材數量巨大,3、4、5每個月有三十四噸之多。經買通機器局後門門房老頭,卑職得到一小截這種壁厚18mm,孔徑59mm的無縫鋼管並送回國內。經三菱造船所冶金技師檢驗,此種鋼管乃是用含鎳合金以熱拉法成型,可能作為某種火炮或者炸彈的材料。大將閣下,卑職隨後在清國第一軍靶場看到了這種超輕型火炮,這是一種可以在塹壕中發射的新型火炮,已經在第一軍中廣泛裝備。如果我第五師團在平壤以北遭遇清國軍隊,那麼很有可能遭到此種火炮的攻擊。”
山縣有朋大將麵露凝重之色,也有些疑惑之色。
明石元二郎從一旁牆壁上掛著的皮包內取出一份手繪圖樣和一小塊鐵片,展現在大將眼前,指點著說道:“此種火炮以近乎臼炮的射角發射炮彈,行軍時可以分解為炮身、支架、後座板三個部分,各由一名士兵攜帶,炮組另外四名士兵複雜攜帶炮彈。這是炮彈的碎片,經過分析,炮彈裝填了**********混合15%凡士林、石蠟鈍感劑的炸藥,從鋼材孔徑和彈片內壁顏色、形狀、大小可以推測出威力大約是我軍友阪新式75山炮的80%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