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不會。”薑山微微一笑,看似並不介意,“兩百多年的時間,兩家的後人天資都是有慧有鈍,努力程度也是或勤或惰,雖說大部分的情況我薑家都處於下風,但其中也不免會間或出一兩個奇才,在那一代的爭鬥中領得先機。可是不管怎樣,我先祖的一個遺願卻始終都沒有實現。”
“兩百多年的遺願?”沈飛也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是什麼?”
“就是關於‘煙花三月’的奧秘。自從乾隆爺禦賜菜名之後,它便成了廚界傳說中的‘天下第一名菜’。我們兩家的恩怨也是因此而起,可奇怪的是,‘一刀鮮’和他的傳人們以後卻再也沒有做過這道菜。甚至有幾次我們薑家比試獲勝,對他們百般羞辱,他們也一直隱忍不發,始終保守著這道菜的秘密。這件事便成了我們薑家兩百多年來最大的遺憾。”
徐麗婕點點頭:“不錯。這就好比兩支球隊比賽,你不僅輸多勝少,而且在所有的比賽中,對方都一直雪藏著隊中的頭號主力,使你僅有的那幾次勝利也顯得成色不足。”
“這個比喻有點意思……”沈飛好像突然想到什麼,嘻嘻一笑,又說:“也許這道菜根本就不存在,隻是一個虛名而已。”
薑山斷然搖了搖頭:“不可能。乾隆爺禦筆的‘煙花三月’牌匾兩百多年來一直懸掛在‘一笑天’酒樓的大堂中,那是絕對假不了的。”
徐麗婕“嗯”了一聲,對薑山的觀點表示讚同,然後又問道:“八年前那個‘一刀鮮’勝了你父親之後,去了哪裏呢?”
“他的消失比他的出現更加突然。有人說,他在當天晚上就上了回揚州的汽車,從此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這樣來去匆匆,那他此行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就僅僅是要讓北京廚界難堪嗎?”
“那恐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麵對徐麗婕的這個問題,薑山也隻能兩手一攤,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嗯……”沈飛摸著下巴,沉吟了片刻,問薑山,“你這次到揚州,就是為了找到這個‘一刀鮮’的傳人,為你父親報仇?”
“報仇也談不上。隻是按我父親的說法,我們倆都是各自家族中百年難遇的烹飪天才,既然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如果不分出個勝負,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你有把握贏他嗎?”徐麗婕問道。
薑山沒有正麵回答,隻是淡淡說了句:“越沒有把握的事情,我做起來就越有興趣。”
“你們之間的這場比試,可真是讓人期待啊。我簡直恨不能現在就把‘一刀鮮’找來,和你決個勝負。對了,照我看,你在這裏幹等並不是好辦法,你應該主動去找他。”徐麗婕越說越興奮,幫薑山出起了主意。
薑山無奈地笑笑:“我在揚州人生地不熟的,上哪裏去找?”
“我可以幫你啊。還有沈飛,他可是個揚州通。沈飛,你一定會幫忙的吧,對不對?”徐麗婕閃著大眼睛看著沈飛,那神情分明讓人無法拒絕。
沈飛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深深歎了口氣,說道:“好吧。我隻有一個條件。”
“哦?什麼條件?”薑山立刻追問。他深知,在揚州找人,如果能得到沈飛的幫助,絕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沈飛嘿嘿一笑:“你們倆比試時做的菜,都要讓我帶回家去下酒。”
“好的,一言為定!”薑山一邊說,一邊伸出了右手。沈飛和徐麗婕對看了一眼,也各自伸出一隻手來,隨著“啪啪”兩聲清響,三隻手掌疊在了一起。
暮色漸臨,在“一笑天”酒樓內聚集了一下午的諸多揚州名廚終於散去。偌大的酒樓廳堂內,就隻剩下了徐叔和淩永生師徒二人。
“師父,您覺得那個辦法可行嗎?”淩永生見徐叔總是沉默不語,忍不住開口問道。他所說的辦法,就是眾人商討了好幾個小時,最後定下來的挑戰薑山的計策。
徐叔緩緩地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您是對朱大廚、李大廚或者金大廚的技藝不放心嗎?”
“不。”徐叔毫不猶豫地說道,“朱曉華的選料本事、李冬的刀功、金宜英的火候掌控能力均已登峰造極,不僅在揚州城內首屈一指,即便是放眼天下,相信也沒人能在這幾個單項技藝中戰勝他們。”
“您是覺得選定的菜肴不理想,無法同時發揮這三個人的特長?”
“也不是。‘大煮幹絲’不僅是淮揚名菜,而且在烹製時,對選料、刀功和火候的要求都非常高,用這道菜和薑山比試,再合適不過了。”
“那您在擔心什麼呢?”淩永生看起來是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徐叔再次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這個計劃至少從表麵上看起來是無懈可擊的。
薑山向揚州廚界下了戰書,其中並沒有限定要一對一的單挑。朱曉華、李冬、金宜英,他們的綜合廚藝與薑山相比雖然相差甚遠,但在各自擅長的技藝上,卻絕對是廚界頂尖的水平。如果他們聯手,在烹飪一道菜肴時分別操作自己最拿手的環節,以此方法與薑山一搏,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這就好比學生高考,最終的狀元自然是總分最高的那位。但各門的單科第一往往另有他人。把各門的單科最高分相加,這樣的總分隻怕是高考狀元也會覺得高不可攀。
用這種方法對付薑山雖然有些勝之不武,但對於一個賭局來說,獲勝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為什麼,徐叔心中卻總覺得有些不妥。他隱隱感到,這方法中有個大大的漏洞,可漏洞到底在哪裏,他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