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過的蛋炒飯都是雞蛋和飯粒分開的吧?那叫作‘碎金飯’。”薑山向徐麗婕解釋著其中的奧妙,“這種蛋漿均勻裹在飯粒上的,叫作‘金裹銀’。我也隻是在傳說中聽聞有這樣的做法,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開了眼界。老先生的廚藝,令人佩服。”
老者客氣地擺了擺手:“哎,一點雕蟲小技,讓諸位見笑了。”
“‘金裹銀’,好,這名字起得好,既大氣富貴,又生動形象。”沈飛一本正經地評論著,“可名字再好,也不如這鍋飯實際炒得好!色澤豔麗,香氣逼人,讓人一看,就忍不住……”
徐麗婕笑著打斷他:“好了好了,你想吃就吃吧,拍那麼多馬屁幹什麼。”
沈飛不屑地撇撇嘴:“瞧你說的。我再饞,尊老愛幼還是懂得的嘛。”說著,他盛起一碗“金裹銀”,恭恭敬敬地放在老者麵前:“老伯,您先請。”
老者頷首看著沈飛:“你就是‘一笑天’的沈飛?果然機靈懂事,是塊材料。徐老板眼光不錯,隻可惜你不務正業,枉費了他的一片苦心。”
老者的語氣溫和,略含責備,但更多的是帶有規勸和勉勵之意。沈飛有些尷尬地撓著腦袋,似乎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老先生,他們倆您都認識。我剛回揚州,又不是廚界的人,您應該不知道我是誰吧?”徐麗婕恰如其分地接過話茬,算是幫沈飛解了圍。
老者微微一笑:“徐老板的千金,雖然沒有見過,但也是早有耳聞的。”
徐麗婕聽了這話,心中暗自高興。這老者和藹儒雅,言談舉止都頗有長者風範,讓人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親近的感覺。
這邊沈飛繼續盛飯,依次端給徐麗婕、薑山,最後才給自己盛了一碗。然後他笑嗬嗬地招呼著:“來,大家都動筷子吧。”那架勢倒似他成了主人一般。
那“金裹銀”蛋酥米韌,味道妙極,不用多說。眾人吃了幾口後,都止不住地連聲讚歎。老者麵色祥和,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薑山見時機已合適,放下碗筷,試著把話頭引向今天的正題:“老先生既然知道我們三人是誰,那也應該知道我們是為何而來吧?”
“你們為‘一刀鮮’而來。”老者直言不諱地說道,“隻可惜,他早已不住在這裏了。”
徐麗婕在一旁“哦”了一聲,顯得既詫異又失望。本來在心中,她已有七八分認定這個老者就是傳說中的“一刀鮮”,誰知並非如此。看對方的風度和神態,說的應該不是假話,但如果他不是“一刀鮮”,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廚藝呢?
薑山倒是不動聲色,繼續追問道:“這麼說,您認識‘一刀鮮’?”
老者點點頭:“當初我和‘一刀鮮’做了三年的鄰居。這三年裏,我每日勤學苦練,終於從他手中學會了這一湯一飯的做法。”
沈飛咂著舌頭,驚訝地說:“什麼?就隻是這‘神仙湯’和‘金裹銀’,您便花了三年時間才學會?”
“不錯。”老者的語氣像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這還得歸功於‘一刀鮮’傳授有方,而我烹飪的天分也不算很差。”
“嘖嘖嘖……”沈飛自嘲地感慨道,“看來我後來沒去做大廚,還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薑山正色道:“飛哥太自謙了。以你的天賦,隻要用心去學三年,便可以成為烹飪界數得上的頂尖高手。在這一點上,老先生和徐老板想必也和我看法一致。以我們三人的眼光,應當不會看走眼吧?”
見薑山言辭懇切,沈飛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認真地說:“多謝薑先生的誇獎。隻是我在好幾年前就已拿定了主意,頂尖名廚也好,天下第一也好,都不如我快快活活地炸臭豆腐來得實在。”
薑山知道自己和沈飛在某些觀念上相差太大,也不強求,轉過話題,又去問那老者:“老先生,那您和‘一刀鮮’應該很熟悉囉?”
老者明白薑山的言下之意,不待他細問,笑著說道:“就是現在,也仍然常有聯係。”
薑山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當下便站起身,向老者行了個禮,用誠摯的語氣說:“麻煩老先生幫忙引見。”
老者還沒來得及答話,院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童聲:“爺爺,您平時常訓斥我,吃飯時不準說話。你們倒好,不光說個沒完,連屁股都不在凳子上了。”
伴著這聲音,一個男孩蹦蹦跳跳地走進院子。隻見他濃眉大眼,一臉精怪的表情,正是不久前三人在巷口遇見的那個大腦袋小身子的淘氣鬼。
“沒大沒小!你跑哪兒去了?一沒人管你就瘋玩,到點也不知道回來吃飯。”老者言語雖然是在斥責,臉上卻樂嗬嗬地充滿疼愛,隨即,他向那孩子招了招手,說道,“浪浪,過來見過這幾位客人。”
浪浪答應了一聲,撒嬌似的撲過來,一頭紮在老者的懷裏,然後瞪著眼睛,目光從薑山三人身上依次掃過,神情極為專注,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徐麗婕也看著他,笑吟吟地說:“小朋友,我們又見麵囉。”
浪浪嘟著嘴:“剛才本來能逮著一個大家夥的,卻被你嚇跑了。”
徐麗婕一愣,隨即想起他在巷子裏翻石頭的情形,不禁好奇地問道:“你還沒告訴我呢,你剛才在找什麼呀?”
“就不告訴你。”浪浪頑皮地歪歪腦袋,然後轉過目光打量著薑山和沈飛,一本正經卻又稚聲稚氣地問,“你們倆哪一個是北京來的薑山薑先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