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車輪戰(1)(2 / 3)

“一笑天”作為淮揚名樓,用料自然求鮮求新,從後廚跑出隻白鵝本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隻是在這莊重的關頭,突然出現白鵝追頑童的一幕,令人在莞爾之餘,不免會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徐叔皺起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沈飛,帶著三分責備的語氣問道:“怎麼回事?”

“這小家夥,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你。”沈飛一邊板起臉嚇唬浪浪,一邊跑上擂台,伸開雙臂去逮那隻白鵝。白鵝左右閃了兩下,突然一個踉蹌,倒在地上,掙紮了兩下,竟起不來了。

“哈哈哈……”浪浪用手捂著肚子,笑得都直不起腰了,“它喝醉了!”

“什麼?”沈飛俯身湊近白鵝,果然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那香味還非常熟悉。沈飛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伸手在口袋中一摸,自己中午和金宜英對飲的那一小壇陳年佳釀果然已不見了蹤影。

那白鵝雖然已經醉倒在地上,但兩眼仍睜得老大,緊盯著浪浪的腹部,那裏隆起一個小包,似乎藏著東西。沈飛略一思索,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嗬嗬一笑,說道:“好調皮的小孩,偷了我的酒不夠,是不是又去後廚偷了大白鵝下的蛋?”

沈飛的猜測一點不錯,剛才浪浪被他抱在懷裏的時候,便偷偷拿走了他藏在口袋中的小酒壇子,本來是想躲在廁所裏嚐一嚐,誰知喝了一口,又嗆又辣,那滋味比起自己平時愛喝的酸奶簡直是天差地別。沮喪之餘,他又想起沈飛說過薑山等人都在後廚,於是決定去窺探窺探。

到了後廚,幾位名廚沒有找到,卻發現了一隻關在籠中的大白鵝。小家夥玩心大起,捏住白鵝的脖子,把壇中剩下的酒都給它灌了下去。這還不算完,看著白鵝搖搖晃晃地折騰了一陣後,他又打開籠子,抱走了籠中的一隻大鵝蛋。白鵝雖然酒醉,但天性護犢,於是便跟著他一路追到了擂台上。

浪浪被沈飛識破了把戲,眼睛眨了兩下,辯道:“你的酒難喝死了,我才不要呢。鵝蛋嘛……我可沒見過。”

沈飛用手指著他的肚子,笑問:“你那裏鼓鼓囊囊的,是什麼東西呀?”

浪浪見抵賴不過,索性撇了撇嘴,大大咧咧地說:“這大鵝蛋留在這裏也沒有用,你們又不會做,還不如給我帶回去,讓爺爺做成幾樣小菜呢。”

台下眾人本來都在笑嘻嘻地看熱鬧,此刻卻心中愕然,麵麵相覷:這小孩好大的口氣,敢在揚州名廚彙集之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沈飛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逗著浪浪的話頭繼續說道:“哦,那你說說看,你爺爺都能做成哪幾個小菜啊?”

浪浪也不客氣,神氣地一揚脖子,說:“太厲害的你們也不懂,我就說幾個簡單的吧。這蛋白做一道‘玉樹瓊花’,蛋黃做一道‘長河落日’,蛋殼嘛,做一道‘銀碗蓴菜羹’好了。”

這下連坐在主座上的三位名樓老板都禁不住微微變了臉色。要知道,鵝蛋質粗而味腥,素來極少入菜。這“玉樹瓊花”和“長河落日”相傳是清代揚州八怪之首鄭板橋所創。其時鄭板橋處世清貧,一日朋友拜會,家中除了一隻鵝蛋外,別無他物。鄭板橋無奈之下,靈機一動,將蛋白和蛋黃分開,配以少量新摘的野菜,做了這兩道菜肴。雖然簡陋了些,但境意優雅,朋友大加讚賞。鄭板橋自己也頗為得意,便把這件事寫入了文記中。這兩道菜並未流傳於菜譜,所以廚界知道的人並不多,現在卻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信口說來,自然令人側目。

更奇的是,聽這小孩所言,這隻鵝蛋的蛋殼也可入菜,一蛋三吃,竟比當年的鄭板橋更勝了一籌。這種做法,便是博學多識的馬雲也沒有聽說過,他捋了捋長須,饒有興趣地問道:“小朋友,你倒說說看,這銀碗蓴菜羹該怎麼做啊?”

“也沒什麼難的。”浪浪晃著大腦袋,大大方方地說道,“將那鵝蛋的上端去除,倒出蛋液,然後將蛋殼邊緣磨光,這樣就做成了一個小小的‘蛋殼碗’。然後將蓴菜和配料放入碗中,加入少許湯液,隔水蒸熟,蛋殼中的微量元素和特殊清香就融入了湯羹,你如果沒有吃過,下次我讓爺爺做一個給你嚐嚐吧。”

“是嗎?好,好!”馬雲哈哈大笑了兩聲,然後看著這個機靈可愛的小家夥,親切地問道,“你爺爺是誰呀?”

不光是馬雲,現在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在想著同樣的問題。這小孩談吐不俗,尤其是剛才談到銀碗蓴菜羹的做法,構思巧妙,令人讚歎,料想必定是出身不凡的名廚後代。甚至已有不少人在暗自猜測,他說的“爺爺”,是否就是三十年前一去無蹤的“一刀鮮”呢?

浪浪對馬雲的提問卻不正麵回答,隻是頑皮地一笑,說:“我爺爺一會兒要來,你見到他,不就知道了嗎?”

“嗯,那樣最好。”徐叔此時點了點頭,對沈飛說,“比試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先把這個小朋友帶到台下玩一會兒吧。”

浪浪衝沈飛擠了個鬼臉:“你老欺負我,我才不要你帶呢。”說完自顧自地跑下擂台,撲到徐麗婕身邊,歪著腦袋撒嬌道:“阿姨,你陪我一塊玩吧。”

徐麗婕摸摸他的頭:“好啊,不過待會兒比賽的時候,你可得乖乖的,不許搗亂。”

沈飛此時也跟了過來,在徐麗婕身邊坐下,歎了口氣:“唉,你想讓他乖乖的,除非能把他的兩隻腳捆起來。”說完這話,他似乎突然想起什麼,把嘴湊到浪浪耳朵邊,壓低聲音說道:“你知道剛才那隻大白鵝為什麼玩命似的追你嗎?”

浪浪看到沈飛神秘的樣子,禁不住好奇心大起,睜大眼睛反問:“為什麼呀?”

沈飛一本正經地回答:“因為你剛才拿的那隻鵝蛋,馬上就快孵出小鵝了。”

“真的嗎?”浪浪把鵝蛋從懷裏拿出來,惋惜地說,“早知道我就不拿它了,看老鵝孵出小鵝多好玩啊。”

沈飛歎了口氣,看起來比浪浪還要遺憾:“我本來有一個更好玩的計劃,可惜被你破壞了。”

“什麼好玩的計劃啊?快告訴我。”浪浪迫不及待地追問。

“根據我的計算和觀察,今天應該是這隻鵝蛋孵化期的最後一天。我本來準備趁母鵝不注意,悄悄地把鵝蛋偷走,然後自己孵最後的一兩個小時,這樣小鵝出世以後,就會把我當成它的媽媽,整天跟著我跑,你說好玩不好玩?”沈飛一邊說,一邊用眼睛不時地瞟一瞟那隻鵝蛋,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

“真的假的?”浪浪將信將疑地看著手中的鵝蛋,“人怎麼孵蛋啊?”

“隻要盤腿坐在地上,把蛋壓在屁股和腿下麵就可以了。”沈飛比劃了兩下,又說,“你想,剛出生的小鵝怎麼會知道它媽媽長什麼樣子呢?當然是第一眼看見誰就把誰當成它的媽媽了。你要是不相信,讓我孵給你看。”

“不行不行。”浪浪立刻叫了起來,“我自己來孵,我要做小鵝的媽媽。”

“你不會孵,還是我來吧。”沈飛說著,伸出手,作勢要去奪那隻鵝蛋。

“我會的!”浪浪大急,連忙找了張椅子,在上麵盤腿坐好,然後把鵝蛋塞到屁股下麵,得意地說道,“不就是這樣嗎。”

沈飛看著他咽了咽口水,作出一副羨慕無比的表情,然後用懇求的口吻說道:“好浪浪,你如果坐累了,就換我來孵一會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