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哨人馬在都護府中集合,整裝待發。耶律餘睹已跨上戰馬,肖曼上前攔住馬頭:“大入,不可造次,尚需三思。”
“這樣賣國奸賊,理當要其性命!”
“北院樞密使官高一品,沒有萬歲旨意,豈能隨便動得。”
這句話把耶律餘睹提醒了,他沉默一會,無可奈何地跳下馬來。肖曼微微一笑,又將他推上馬去。耶律餘睹遲疑地問:“怎麼?你讚成我去除掉肖奉先?”
“非也。”肖曼搖頭。
“你要我去奏明萬歲,然後再帶兵前去?”
“我看啟奏未必管用。”雁翎說話了,“我父皇並非明君,凡事沒有主見,前天那場禦前官司已經證明,父皇對肖奉先和元妃更加寵信了。光憑一個受傷的女直商人,絕對扳不倒這位當朝太師。”
肖曼聽了不住點頭:“公主之言甚是在理。”
耶律餘睹有幾分不悅地說:“那你又要我上馬做甚?”
“要你領兵取一件足以致肖奉先於死地的活證。”
耶律餘睹越發懵懂:“你把話痛快說明,別繞圈子打啞謎了。”
雁翎已悟出道理:“肖學士,你的意思是發兵追趕女直人,將婁室捉回上京,逼其招供。”
“對。”肖曼不覺刮目相看雁翎,“婁室等人離上京還不到一日,隻要晝夜兼程,馬不停蹄,一定可以追上擒還。捉到婁室,萬歲自然會猛醒。”
“倒是一步好棋,”耶律餘睹也稱讚,但他又有些猶豫,“隻是……”
“大人顧慮什麼?”
“我是都護,統管禁軍,護衛天子和都城。離開上京,軍馬就歸都統肖嗣先管轄,恐怕各處守將不聽我的號令。”
“正因為如此,非你去不可。你想,肖嗣先肯定不會傳此將令,啟奏萬歲又是下策,隻有你帶兵,各處守將才不敢過於阻攔。這一,你是皇親;這二,你是重臣;這三,你是武藝無敵。有了這三條,可保暢通無阻。”肖曼分析後又說,“耶律大人,若要成功,須立即行動,分秒必爭,若一遲延,被婁室逃脫,就追悔莫及了!”
雁翎鼓勵說:“姨父,這總比兵困國舅府要有理有利。事不宜遲,立刻出發吧。你若為難,我願同行。”
“不,”耶律餘睹堅定了信心,“你留在京城照應,留心肖奉先的動靜。我不生擒婁室,決不回京!”
耶律餘睹帶領數十騎軍馬,出了皇城上京,沿官道向東北方向,風馳電掣般疾行。時近炎夏,火輪當頂,跑出不過數十裏,人騎便全都汗氣蒸騰了。雖然暑熱難當,耶律餘睹不說休息,哪個叉敢駐馬乘涼呢?正行之間,望見對麵黃塵滾動,有十幾騎也在不顧炎熱趕路。雙方都在飛馳,越來越近,待互相看清麵孔,對麵為首的武將,想要躲避已來不及了。
“肖幹!”耶律餘睹猛地勒住馬,並且怒喝了一聲。
“大人。”肖幹滾鞍下馬,趕緊上前施禮。
耶律餘睹用不信任的目光,打量著肖幹:“你昨天向我告病請假,為何卻乘馬遠行?”按理說,肖幹身任四軍太師,應是都護的臂膀一樣,可耶律餘睹知其是肖奉先堂弟,認為是有意安插到禁軍中的釘子,對他一直懷有戒心。今日又碰見肖幹詐病後外出,耶律餘睹焉能不氣不疑。
肖幹不能實說,又編不出圓滿理由,隻好真假摻半地回答:“稟大人,樞密使差遣,雖然身在病中,也不敢不從。”
耶律餘睹一聽更加引起疑心:“他派你做甚?”
肖幹以事先編好的謊話瞞哄:“樞密府一顆夜明珠被盜,我奉命追趕盜賊。”
“你是禁軍,隻管皇城,如何能穿州過縣追賊?”
“樞密使特賜金批通行令箭,可保一路無阻。”
“賊贓可獲?”
“有辱樞密使的使命。”
耶律餘睹聽到此,一個想法已在心中形成。盡管肖幹追賊之說,有許多疑點和漏洞,但他決定都暫不追究,而要抓緊時間,把肖幹身上的金批通行令箭用用:“肖將軍,你未曾抓到賊人收回寶珠,怎能回去複命?本都願和你同去追賊,保你成功!”
“這?”
“怎麼,信不過我?”
肖幹怎敢開罪頂頭上司,忙做解釋:“我是怕耽誤了大人的公事。”
“不妨,反正是順路,兩件事情可以同辦。”耶律餘睹以命令的口吻說,“不必擔心,令箭你還帶著,掉轉馬頭往回走吧。”
肖於明白再解釋或違抗都不行,隻好乖乖地服從。這樣,耶律餘睹就不必擔心在沿途關卡受阻了。
且說女直各部全都居住在混同江以北,那裏雖說名義上歸大遼管轄,實際上是女直人的勢力範圍。所以,耶律餘睹必須在江南擒獲婁室,若讓他們過了江,就等於龍歸大海、虎入深山了。對這點,耶律餘睹心裏很清楚,所以他不顧部下叫苦,兼程催馬趕路。經過幾處關隘一問,都說女直人過去約兩個時辰,耶律餘睹感到勝利在望,馬不停蹄追趕更急了。
這天下午,耶律餘睹一行已經追到了寧江州。
越接近邊防,盤查也越緊越嚴,耶律餘睹也越著急。偏偏前麵一道土關的守將不知好歹,帶兵阻路,上前盤查:“什麼人?快快下馬!”
眼看女直人就要過江逃之天天,耶律餘睹心中如著火,哪有耐性答對他,抬手就是一鞭:“瞎了狗眼!”
守將被打不服,一下抽出了寶劍:“擅闖邊塞,就是死罪!”
肖幹見狀過來說.“大膽!對都護大人如此無禮,你不要命了“
守將聞聽是都護,頓時矮了半截,但是由於挨了一鞭,他日氣雖然軟了,卻暗含著刁難:“小人該死,有眼不識泰山,但是肖都統早有明令,邊防歸他管轄,小人不敢不聽,就是皇親國戚過關,也要有通行令箭。”
耶律餘睹無意與他糾纏:“肖將軍,拿給他看。”
肖幹立刻出示金批令箭:“睜大眼睛看好,趕快讓路。”
守將一見令箭,不敢再阻攔了,急忙閃開通道:“都護大人,請恕末將失禮。我是奉命守關,不得不攔。”
“哼!等我轉回同你算帳!”耶律餘睹帶氣問一句:“女直人過去多久?”
守將答:“大約一刻多鍾,走不了,幾裏路。”
“離江邊還有多遠?”
“二十裏左右。”
耶律餘睹聽罷,感到刻不容緩,給坐下馬猛加一鞭,如飛向前。
緊跟在後的肖幹,心中劈裏啪拉緊打著算盤。怎麼辦?昨天過午,樞密使肖奉先把他找去,堂兄交待說,政敵意欲以女直人為口實,栽贓陷害。為保肖氏滿門九族不為其患,必須讓女直人盡快平安返回,雖然有遼主批文,但肖奉先擔心在京城附近,雁翎或耶律餘睹會派人化裝強行攔截,因此要肖幹持金批令箭護送,並說至少要送出一半路程。肖幹為人並不糊塗,他感到堂兄這樣做顯然是怕人。再想起堂兄扣壓邊報之事,他心中升起疑團。但是他一不敢打問,二不敢違抗。送至中途轉回,偏偏又被耶律餘睹撞見,無奈掉頭又追。路上和住宿時,他幾次想和都護交談,詢問為何追擒女直人。但是,耶律餘睹顯然把他當敵人看待,一句話也不願和他說,宿營時還派手下對他的人暗中看管。其實,肖幹對兩位堂兄的所做所為,十分倒有七分不讚成。可是別人卻不這樣看,認為他們是兄弟,利害相關,必然是一個集團。眼前也是這麼個情況,如果都護擒住女直人,問出自己曾護送半程,那麼耶律餘睹決不會放過自己,而且說不定兩個兄長,還有在宮中的妹妹都得完蛋。肖幹騎在馬上,不能不在心中抓緊權衡,下一步究竟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