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行出五裏之遙,前麵來至一個岔道口,隻見一輛車子丟在路邊。一看那布篷,耶律餘睹就認出是女直使者乘坐的,車都丟掉了,顯然是想輕裝前進加快速度,耶律餘睹更急了。可是他又不得不勒著馬在原地兜圈子。轉了幾圈後他問肖於:“肖將軍,你說我們該向哪條路追趕?”
這叫肖幹怎麼回答,說對了沒事,說錯了豈不是被認為有意錯指,而他又擔心被追上,為免幹係,肖幹含糊其辭地說:“不好預料,如何追趕,還得都護大人拿主意。”
耶律餘睹冷笑一聲,心說你不用耍滑,我自有道理。他默默禱告上蒼,倘大遼國運不絕,願神明指引方向。隨即把手中馬鞭扔起來,啪嗒一聲落在地上,鞭梢指向左邊。他決定向左追趕,為防萬一,又吩咐肖幹說:“你帶人循右路追趕,如見到女直使者,務必連從人全都截住,就說遼主有要事相商。我來後自有道理。”
“末將遵命。”
耶律餘睹又囑咐一句:“倘若有意放縱,提頭來見。”說罷,他催馬引人往左邊去了。
肖千遲疑片刻,也率領部眾沿右路追下。他有意不跑得太快,心想,但願女直人不在右路,最好已經過江,自己就省卻許多煩惱。漸漸已接近江邊,景象更顯荒涼,及腰的茅草,生得格外茂盛,野鴨、野雁和不知名小鳥,不時被人馬驚飛。江畔的蘆葦,沐浴著斜陽的金光,綠得象塗了油。掠過葦梢,望見了那波光耀彩的混同江。眼前真象一軸田園山水畫卷,沿江向上下遊鋪展,一直延伸到遠方。
然而,肖幹哪有閑情逸致,欣賞這混同江的夏日風光,江邊的一組人影,使他象挨了當頭一棒!看那幾個人的服裝,無需多想,就可斷定是女直人。老天哪,這可怎麼辦?為什麼越怕越趕上?事到如今,故作不見也不行,他隻好驅馬走向前。
江邊,泊著一隻朱漆畫舫,它身披夕輝,浮映碧水,分外醒目。就象漾漾清波上,浮一朵盛開的紅蓮。女直人正在登船,那婁室已經拋棄了隨從打扮,換上了革靴戎裝,顯然是認為快到家安全了。他見肖幹來到甚為詫異,把已經放上跳板的一隻腳收回來問:“肖將軍,你又趕來定有要事?”
肖幹說什麼呢?他實在為難,眼下他若指揮部眾猛衝上去,畫船尚未解纜,婁室尚未上船,定可全部生擒。可這不等於往兩位兄長頭上砍一劍嗎?不能!他一言不發勒住馬,隻是向婁室擺了擺手。
婁室覺得蹊蹺,為安全起見,他也不想弄明白了,趕緊一躍上船.揮刀砍斷繩纜,畫船立刻離岸。他站在船頭雙手抱拳:“承肖將軍遠道相送,容日後相見厚謝!”
這時,沿混同江上遊江岸,一隊人馬飛馳而來。肖千當即意識到,這是耶律餘睹追不到人又趕向這裏,他趕緊率眾縱馬飛奔江邊,同時高聲呼喊:“女直使者聽真,遼主有旨,陝快回船靠岸!”顯然,他這是給耶律餘睹聽的,做樣子給都護大人看的。
耶律餘睹為了騙回婁室,不惜假造天祚旨意:“女直使者請回,現有遼主敕封完顏的聖旨,快靠岸接旨。”
婁室豈能看不出其中危險!他見又來一隊軍馬,急忙躲進艙中,吩咐使者答話道:“欽差大人,若有聖旨加封,就請改日過江來宣讀。”說著,船越搖越快越去越遠。
耶律餘睹眼見得追不上了,深為隻差一步而惋惜。他帶氣問肖幹:“你為什麼不攔住?”
肖幹心中忐忑,唯恐都護訊問手下人,怎能保證全都忠心耿耿,守口如瓶。他小心翼翼回答:“末將該死,隻要馬再快一點……”
“別說了!”耶律餘睹明白,如今再說仆麼也沒用了,“回京。”他滿懷遺憾帶著氣打馬回程。
肖幹暗地鬆口氣,心中說,真是個粗人,這樣缺少心計怎能鬥得過兩個堂兄呢?
事情的發展往往是難以預料的,耶律餘睹那裏有意種花花不發,雁翎在京城卻無心插柳柳成蔭。由於耶待胡討好獻殷勤,雁翎取得了一個意料不到的收獲。
同文驛的驛丞,與耶律胡頗有交往。這日前來看望,對飲之間,見他麵:帶惆悵,關切地問:“老弟為何抑鬱不樂?有何心事可否告知?”
耶律胡歎口氣:“今日雁翎公主來此,與家父議事,待家父和肖曼走後,我央求母親挽留公主在花園一聚,誰知她竟冷冰冰回絕家母,說什麼讓我死了這條心,從今往後別再打她的主意。咳,她為何對我這樣心狠呢?”
驛丞三杯下肚,難免話多:“你呀,為什麼老想當駙馬呢?天鵝肉未必好吃,皇帝女婿不見得有福氣,選個大臣女兒一樣鐓嬌妻。”
“大遼國醬天下女子‘,有誰能比得了雁翎的美貌,雁翎的膽識,雁翎的武藝?”耶律胡堪稱情癡。“何況,我看聖上對我似乎有意。
“老弟,你還沒聽清我的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驛丞又幹了一杯,“不做帝王門婿,說不定你可以長穩首級。”
耶律胡聽著糊塗:“你這話簡直不貼題。”
“還不明白?”驛丞進一步說,“若是皇帝有不測,駙馬能平安無事?”
“遼主富有四海,承列祖二酉年基業,自然萬世永傳。”
“豈不聞天下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江山也會易主。”驛丞貼近耶律胡耳根。悄聲說道:“女直人就要取而代之了!”
“你此話是臆想。”
“女直人大將婁室,扮做隨從來我朝探聽虛實,見萬歲沉溺聲色,迷戀遊獵,不理國事,武備不嚴,回去後不出年內,必有所舉啊。”
耶律胡聽此言當即放下酒杯,整衣站起:“尊兄且請獨酌,我去去就來。”
“老弟,你匆忙要去何處?剩我自己飲寡酒有什麼意,思!”
耶律胡也不答話,如飛離去,一陣風般向凝春宮奔去。雁翎以為他又是糾纏婚姻之事,有些帶搭不理,及至說出闖來因由,才引起雁翎注意。她稍一思索,也丟下耶律胡匆匆出門而去,耶律胡喊了幾聲,雁翎頭也沒回。耶律胡意在討好,結果被閃了個沒趣。
雁翎找到肖曼,將驛丞講的情況告知,二人尚未拿定主意,耶律餘睹空手歸來。最佳辦法沒能實現,耶律餘睹有些灰心喪氣。肖曼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有女直商人和驛丞兩個人證,完全可以取勝,弄得真相大白。於是,由肖曼出頭,向天祚帝奏了一本。
天祚帝問過女直商人和驛丞,確信婁室果然化裝來朝,龍顏震怒,責問肖奉先:“你聲稱女直使者和從人沒有差錯,如今又該做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