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濃者,自待厚待人亦厚,處處皆濃;念頭淡者,自待薄待人亦薄,事事皆淡。故君子居常嗜好,不可大濃豔,亦不宜太枯寂。
一個心胸豁達的人,不但要求自己的生活豐足,就是對待別人也要講究豐足,因此他凡事都要講究氣派豪華。一個欲望淡薄的人,不但自己過著清苦的生活,就是對待別人也很淡薄,因此他凡事都表現得冷漠無情。可見一個真正有修養的人,日常生活既不過分講究奢侈豪華,也不過分刻薄吝嗇。
在國內某地,有一個女司機開著一輛滿載乘客的長途客車行駛在盤山公路上。長途客車上三名歹徒居然盯上漂亮的女司機,強迫中巴停下,要帶女司機下車去“玩玩”,女司機情急呼救,全車乘客噤若寒蟬。
隻有一中年瘦弱男子應聲奮起,卻被打傷在地。男子氣極,奮起大呼全車人製止暴行,卻無人響應。任憑女司機被拖至林草叢。半個時辰後,三歹徒與衣衫不整的女司機歸來。車又將行,女司機要被打傷流血的瘦弱男子下車。男子不肯,僵持起來。
“喂,你下車吧,我的車不拉你!”中年男子急了,說:“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我想救你還錯嗎?”
“你救我?你救我什麼了?”女司機矢口否認,引得幾個乘客竊笑。中年男子氣極,恨自己身無大俠之力!救人未救成,可也不該被驅逐下車呀,他堅決不下。“再說我買票了,我有權坐車!”女司機揚起臉無情地說:“不下車,我就不開。”
沒想到的是,滿車剛才還對暴行熟視無睹的乘客們卻如剛剛睡醒般,齊心協力地勸那男子下車:“你快下去吧,我們還有事呢,耽擱不起!”有幾位力大的乘客甚至想上前拖這中年男子下車,使人想起莫泊桑筆下《羊脂球》裏的情節。
三個歹徒咧著嘴得意地笑了。其中有個黑皮無賴毫不知恥地說:“哥們把她玩了!”另外兩個歹徒也胡言亂語:“她是我對象,關你屁事!”一場爭吵,直到那男子的行李被從車窗扔出,他隨後被推搡而下。汽車又平穩地行駛在山路上,女司機掠了一下頭發,按響了錄音機。車快到山頂,拐過彎去就要下山了,車左側是劈山開的路,右側是百丈懸崖。汽車悄悄地加速了,女司機臉上十分平靜,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眼睛裏淌出晶瑩的淚水。
一個歹徒似乎覺察到了什麼,說:“慢點開,慢點開,你想幹什麼?”女司機並不說話,車速越來越快。歹徒企圖撲上去搶方向盤,汽車卻像離弦的箭向懸崖衝去……
第二天,當地報紙報道:伏虎山區昨日發生慘禍,一中巴摔下山崖。車上司機和13名乘客無一生還。半路被趕下車的中年人看到報紙哭了。誰也不知道他哭什麼,為什麼哭……
以前的時代,人情比較純樸,如今是人被紛至遝來的信息和事務碾扁熨平的時代,人情隨之也輕薄寡淡了,人更多地依靠內心的支撐而更少希冀心外的扶持。人類在進步而人情在萎縮。真的麼?
也許是因為現在“移情”的條件好多了,可以移向唱片,移向真古董和假古董,移向每天需要飼食的貓、鳥、魚、兔,移向需要澆水剪枝施肥換盆的花草,移向小小的郵票,移向書報,總之可以更徹底的從活生生的人麵前移開去。最省事的“雅移”法是寄情山水,最省事的“俗移”法則是坐到打開的電視機前剝食著花生米不分節目好賴地一直看到銀幕上現出“再見”的字樣。
但心中仍不免時時一絲兩絲、一縷幾縷、一片幾片的對活生生的人的溝通欲望,化為思念,化為莫可名狀的思緒,最後可能就拽過一張紙來,想在上麵寫一些情,一些別人可能並不呼應並不需要的字、詞、句和標點符號……似乎人情確確實實就是一張紙。
每個人都有所謂思維,這種思維也就是心念。心念有寬厚與淡泊之分,寬厚是心念濃豔所致,而淡泊過度就流於吝嗇。所以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在寬厚與淡泊之間必須拿準尺度,因為寬厚過度就流於奢侈,而淡泊過度就流於吝嗇。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欲,有七情六欲當然並非壞事,因為人一旦和外物接觸之後絕對不可能絲毫不起反應。但是浪費無度足以敗身,刻薄寡恩必來將失人,人的失敗往往起因於這兩件事。換句話說,每個人都應當遵守的生活原則是,既不要太濃豔而成為奢侈,也不要太淡薄而成為寡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