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送楊真序歐陽修(1 / 3)

柳子厚墓誌銘韓愈

子厚諱宗元。七世祖慶,為拓跋魏侍中,封濟陰公。曾伯祖爽,為唐宰相,與褚遂良、韓瑗俱得罪武後,死高宗朝。皇考諱鎮,以事母棄太常博士,求為縣令江南。其後以不能媚權貴,失禦史;權貴人死,乃複拜侍禦史。號為剛直,所與遊皆當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無不通達。逮其父時,雖少年,已自成人,能取進士第,嶄然見頭角。眾謂柳氏有子矣。其後以博學宏詞授集賢殿正字,俊傑廉悍,議論證據今古,出入經史百子,踔厲風發,率常屈其座人。名聲大振,一時皆慕與之交。諸公要人爭欲令出我門下,交口薦譽之。

貞元十九年,由藍田尉拜監察禦史。順宗即位,拜禮部員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為刺史。未至,又例貶州司馬。居閑,益自刻苦,務記覽。為詞章泛濫停蓄,為深博無涯誒,而自肆於山水間。

元和中,嚐例召至京師,又偕出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歎曰:“是豈不足為政邪?”因其土俗,為設教禁,州人順賴。其俗以男女質錢,約不時贖,子本相侔,則沒為奴婢。子厚與設方汁。

悉令贖歸、其尤貧力不能者,令書其傭,足相當,則使帥其質。觀察使下其決於他州,比一歲,免而歸者且一千人。衡、湘以南為進上者,皆以子厚為師。其經承子厚口講指畫文詞者,悉有法度可觀。

其召至京帥而複為刺史也,中山劉夢得禹錫亦在遣中。當詣播州。子厚泣閂:“播州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吾不忍夢得之窮,無辭以白其大人,巳萬無母子俱往理。”清於朝,將拜疏,願以柳易播,雖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夢得事白上者,夢得於是改刺連州。嗚呼!土窮乃見節義。今夫平居裏巷相慕悅,酒食遊戲相征逐,詡詡強笑語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負,真若可信。一旦臨小利害,僅如毛發比,反眼若不相識;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擠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獸夷狄所不忍為固,而其人自視以為得計,聞子厚之風,亦可以少隗矣!

子厚前時少年,勇於為人,不自貴重顧藉,謂功業可立就,故坐廢退。既退,又無相知有氣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於窮裔,材不為世用,道不行於時也。使子厚在台省時,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馬、刺史時,亦自不斥;斥時,有人力能舉之,且必複用,不窮。

然子厚斥不久,窮不極,雖有出於人,其文學辭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傳於後如今,無疑也。雖使子厚得所願,為將相於一時,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歸葬萬年先人墓側。子厚有子男二人,長曰周六,始四歲;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歸葬也,費皆出觀察使河東裴君行立。行立有節概,重然諾,與子厚結交,子厚亦為之盡,竟賴其力。

葬子厚於萬年之墓者,舅弟盧遵。遵,涿人,性謹慎,學問不厭。自子厚之斥,遵從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將經紀其家,庶幾有始終者。

銘曰:是睢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子厚,名叫宗元。他的七世祖柳慶,作過北魏王朝的侍中,封為濟陰公。曾伯祖柳爽,作過唐朝的宰相,跟褚遂良、韓瑗一道得罪了武則天皇後,在高宗皇帝時被殺。父親名叫鎮,為了奉養母親,辭去了太常博士的職位,請求在江南當縣令。

後來,又因為不能夠討好當權大臣,丟掉了禦史官職,當權大臣死去,才又被任命作侍禦史。人們稱讚他剛毅正直,與他往來,都是當時的知名人士。

子厚小時候就精明敏捷,無所不知。他父親在世時,他雖然年輕,但已經成材,能夠考取進士,突出地顯示了自己的才華。

大家都說柳家有個好兒子。後來,又通過博學宏詞科的考試,被任命為集賢殿正字。

他才智出眾,行為端正,討論問題,引證古今事例,融會貫通經史及諸子百家,言辭鋒利,意氣風發,經常使在座的人為之折服。

他名聲遠揚,一時之間人們都欽佩他與他往來交朋友,權貴大人們爭著想要他成為自己的門生,眾口一詞地推薦他,稱讚他。

貞元十九年,子厚由藍田縣尉提升為監察禦史。順宗即位後,任命他為禮部員外郎。

遇到當權的人獲罪,他也被循例貶出京城作刺史,還沒有到任,又按規定被再降職作永州司馬。閑居在永州,他更加刻苦,專心閱讀和寫作。

他的詩文汪洋恣肆,深厚凝煉,達到深厚廣博,無邊無際的境界。同時,他還恣意盡情地遊山玩水。

元和年間,他曾與一起被貶官的人奉召回到京城,又一道派遣出去作刺史。

子厚被派往柳州。到任後,他感歎地說:“這裏難道就不能做出政績嗎?”他根據當地的風俗習慣,替他們設立教化、禁令,州民都順從信服。當地有種習慣:拿兒女作抵押來借錢,約定如果不按期贖回,等利錢累積到與本錢一樣多時,債主就把抵押的子女收作奴仆丫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