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狂心25(3 / 3)

如果沒有當年那場戰役,今天的江湖將是一個怎樣的江湖?今天的喬大將是一個怎樣的喬大?

今天的小藿呢?

還是不是今天的小藿?

“你們?”喬大冷笑,“你們化成灰我都識得!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殺人魔!”

天狼沉默了許久,卻忽然開口:“大漠的風暴雖然厲害,可是也不該讓你變成現在的樣子。”

喬大抬眼,一字字道:“能在破城的鷹爪下脫身的人,你見過幾個?”

“破城!”小藿不禁失聲。

天狼疑惑地看著小藿……他實在不明白“破城“兩個字究竟有什麼魔力,竟能讓一向冷靜的小藿這樣地失態。

可是小藿卻實在不能不驚詫!

因為“破城“不僅僅是一個名字,不僅僅是一個人,他還是一個組織的代名詞……“十字星“。

據說,破城就是”十字星“的最高統領,直接受命於“星主“……至於“星主“的真麵目,也隻有破城和少數幾個組織成員見過。

當年的明殺之役,江湖上有數不清的人折在破城的手裏,被他那手連淮南鷹爪王王怒殺見到了都隻有搖頭的份兒的鷹爪手摧筋斷骨。

可是卻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誰,沒有人知道他的鷹爪手延承誰家,也沒有人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在誰的身後,扼住誰的咽喉。

他的詭秘,他的鷹爪,他的名字……都是一場噩夢,血淋淋的噩夢。

在刑部,破城一個人的卷宗就有三個架子,每個架子上都有十數宗大案的記錄,而小藿,已經調查了他許久。

卻一直沒有線索。

仿佛這個人根本不存在般沒有任何線索。

……可是今天,眼前這個“喬大“卻自稱是從破城鷹爪下的逃生的人!

他!

他可曾見過“破城“?

“你們……不是破城的人?”

喬大問,聲音低啞而詭厲。

天狼還沒來得及開口,小藿便插口道:“首座派我們調查破城,你說,破城他究竟為什麼這樣對你?”

天狼聞言先是一怔,然後恍然:“你在這裏是為了躲避破城?”

喬大看著小藿和天狼,忽然安靜下來。

枯萎的桐花慢慢地飄下,帶著些許殘留的粉香,無聲地墜落塵土。

“我,不管你們是誰,但你們決不是十字星!”話音與殘花一同落下,而人卻在刹那間向後一滾,遠遠地匿在長草之間,隻有一雙已經渾濁不堪卻仍然隱射精光的眼睛在將死的月色下閃爍。

風動。

草動。

人動。

喬大如一隻猿猴般躍上高牆,閃沒在夜色間。

緊隨而去的是小藿。

而天狼卻還站在原地。

慢慢。

回身。

望向葉蔭漸密的梧桐,目光如劍。

空氣漸漸凝固起來,天狼卻隻是站在樹下,並不再說一句話,也並沒有拔劍。

天將曉。

薄薄的光亮無聲息地在天地間均勻地滲開,就連樹上的葉子也開始有了淺金色的光芒。

就在第一縷陽光射入梧桐葉間的一刹,一條漆黑的人影忽地從葉子裏射出,以一種異常的速度消失在曉色中。

那是一種異常的快!

天狼沒有追他。

因為他知道自己即使追,也是沒有結果的。

這個人的快已經是一種非人的快!

他在江湖上行走了多年,也遇到了不少以“快“著稱的人,比如後發製人的災星,比如那個已在他劍下失去了自我的斷劍公子。

可是他們都沒有那個人快。

那個人幾乎是在眨眼間消失在空氣裏的。

仿佛他從不曾存在一般。

……小藿……小藿又追上了喬大沒有?

想著,於是鬆開緊握的拳頭,向著喬大逃匿的方向追去。

小樓。

一個沒有小樓的院子卻偏偏叫做小樓。

小樓的庭院間站著小藿。

天狼遠遠地看見她,卻沒有看見喬大,直到走得近了,他才發現喬大其實就站在距離小藿五丈左右的廊下。

再近些,便是一驚。

災星竟然在這裏!

懷裏竟然還抱著一個女子。

一個兩眉眉鋒盡處畫著豔紅彎月的女子!

而他的咽喉前還有一條交叉的鋼線,正肆意閃爍著殺機。

……他被製住了嗎?

還是他製住了那個女子?

“喬大哥!我為你報了仇啊!”

六月淒然高呼!

一條銀線忽地自她腕間的環中倏然飛射而出,再次纏繞住了災星的脖子,然後也纏住了她自己的脖子。

線緊。

已淺淺地嵌入肉中。

災星卻是一驚,身子向後一讓,卻令得銀線纏繞得更緊,一滴鮮血已經慢慢地沿著銀線滑下。

……雪般的銀線上血在緩緩地滑行……

一切僅是瞬間,快得陸王根本來不及出手,更遑論相救。

而就在這時,喬大卻慘呼一聲:“不要殺他!不能殺他!”

六月緩緩回頭,正望進喬大的眼睛。

目光交纏。

仿佛一個還是昔日風華絕代的花魁娘子,一個還是當年錦袍玉帶的江南名士。

“你是誰?”

六月問。

問得輕。

問得恍惚。

“我……我是……是……”喬大囁嚅著,始終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隻是懇求:“六月,你不能殺他啊!不能!”

六月一笑,飄然渺然,就連潮冷的晨霧都在瞬間溫暖起來,但是她的話語卻令在場的每個人的心都一沉:“我要為我的喬大哥報仇啊!你的眼神很像他,隻可惜他已經死了……”她輕輕一扭脖子,牽引著的銀線便一緊,她的臉色已漸漸泛灰,而災星的脖頸上也同時滲出鮮血。

她很快就要死去了,而她若死去,災星也必然和她一樣也要死在繞指柔的銀線下。

天狼看著小藿,又望了陸王一眼……小藿沒有把握一擊得手,而陸王卻沒有趁手的兵刃,我……想到自己,他便失笑……自己手中的劍縱然不懼天下高手,可是卻還是斬不斷哪怕一根棉線。

更何況,那是一根出自第五拙手的堅韌無比的銀鋼線?

若是斬不斷它,便是害了災星!

可是他卻又不能不出手!

一念之間,已不能多想!

掣刀!

寒光夾雜著劍氣向六月與災星射去!

光是小藿的碎月刀。

氣卻是天狼的劍氣!

天狼揮刀,散發出的卻是劍氣。

小藿的心已經懸起……她的刀已經多年不曾離身,就算是在她洗澡睡覺的時候,她的刀也都是在她身畔的。

而今,卻輕易地被一個男人奪去!

刀光沒。

劍氣失。

血射!

天狼已經收住了刀,可是卻還是晚了一步。

陸王的眉已皺起,小藿不禁咬緊了牙。

“六月……不能殺……殺他……”碎月刀嵌在喬大的胛骨上,要不是天狼收勁收得快,他的半片身子隻怕是要被劈下來的,“……聽我說……說……明殺……內訌……劍……”

喬大斜靠在六月裙邊,血已濺在她的身上,可是她卻仿佛沒有這回事般看著災星,目光裏盡是仇恨與怨毒。

“她……已……已經死了……”災星艱難地開口,每說一個字,頸間的傷口便會流出血來,他沒有要陸王解開他脖子上的銀鋼線,卻用眼睛瞟了喬大一眼,“陸王,救他!”

陸王遲疑了一下,然後把手掌貼在喬大的心腧穴上運起真氣,緩緩送進喬大體內。

喬大稍稍緩了口氣,望著災星:“……你……要要……破……”他斷斷續續說著,眼睛又移到了六月臉上:“等……等……”

小藿曲起一膝,俯在喬大身側:“你剛剛說什麼?什麼劍?還有破城!是不是有關破城……”

不等小藿問完,喬大身子一沉,語斷,氣絕。

天狼始終站在原地,沒有說一句話。

……我,終於又殺人了嗎?

珠蘭,你還在看著我嗎?

碎月刀啷聲落地,落在小藿腳旁。

晨。

衙門。

花廳。

兩具屍體。

馬正廉走出來的時候本是一臉的不高興,可是在他看到了小藿之後,他的臉上眼裏便都堆滿了笑容,仿佛他見到的不是一個捕頭,而是他的親娘一般。

而且這個娘,還是個有點權勢錢財的娘。

然後他才看見廳上的屍體,於是臉色微微一變。

小藿輕輕地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啜了一口,然後抬眼看著馬正廉。馬正廉此時卻不看她,隻是圍著喬大和六月的屍體來來回回地走著。

“馬大人,您可看出了什麼?”

小藿放下茶杯:“怎麼沒有見到王師爺和我那好兄弟老薛?”

馬正廉尷尬地一笑:“我已派人去找他們,霍大捕頭稍安毋躁……”

小藿冷笑,剛要開口,就聽見有雜役通報:“大人,薛捕頭到。”

薛丁走進來,一見小藿正大模大樣地坐在上席,身後還站著那個看起來身懷絕技的陸王,眉頭不禁一皺。

“馬大人,霍大人,卑職來遲,請恕罪。”

馬正廉見到薛丁臉上卻笑開了花,看了就讓人感到惡心的花:“老薛啊!快來看看這兩個人是什麼來路?”

薛丁在檢查了兩具屍體之後起身:“這個男的身上有致命傷,而這個女的卻沒有外傷,其死因需要老宋仔細檢驗之後才可定論。”

小藿點頭:“不錯,老薛,你能不能確認他們的身份?”

薛丁搖頭:“這個男人麵目已毀壞,而這個女人……”他說著,卻忽然沒有了聲音,“……六月?”

他指著六月眉峰處的月:“她……她有可能是六月姑娘吧!可是她不是……”

“死了的人很有可能並沒有死,而活著的人卻也有可能不擁有生命。”

小藿喃喃地說著,然後起身朗聲道:“馬大人,這件案子可以告一段落了,你政績卓然,卑職會轉告錢大人的,還請大人放心。”

她口中雖自稱“卑職“,可是語氣神態卻沒有一點點下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