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狂心28(1 / 3)

第三卷 風箏 第十六章 放風箏的人

風搖光影。

青子坐在院子裏看著葉子的側臉,已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她的手邊有劍。

彎得像刀一樣的劍。

月如鉤。

陽光慵懶得就像青子的眼神,緩緩得在人的身上移動著,留下暖的痕跡。

如果,沒有這柄如刀的劍,現在可不可以說是在過著老百姓的生活?

青子搖頭。

恥笑。

恥笑自己。

夜凝石露重衣透,相忘江湖與誰濡。

若能與眼前的這人相濡以沫,把那春風桃李,夜雨江湖就此別過,那該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然而卻又是不能的。

他雖然是青子。

可他也是風箏。

隻要有人放起那催命符般的瓦片鷂子,天空上飄飛起那幾乎是染過鮮血般的鳶尾,他就必須成為“風箏“。

隻要他認定他被祈殺的人值得一殺的話,他就必須成為“要命的風箏“。

這樣的男人,和葉子那樣的女人,會有什麼結果呢?

想著,唇角漾起一絲微笑。

一絲說不出有多無奈,說不出有多寂寞的笑。

“他這一去必是有結果的。”

青子回神:“你說什麼?”

葉子笑,笑得冷冷:“我說災星此去必有結果。”

青子:“什麼結果?”

葉子:“天誅的結果。”

青子沉默:“你想說什麼?”

葉子:“有人祈殺,你沒有去,可是卻被人抓了機會下手……但是凶手卻不知道你在什麼地方拿報酬,當然也可能凶手的目的本不是銀子……可是你卻還是去拿了報酬。”

青子點頭,毫不掩飾:“我是去拿了。”

葉子:“你為什麼去拿?你是不是很缺錢?”

青子目光閃動,卻仍是一笑:“我這樣的日子那裏用得著錢?”

葉子起身,走到他麵前:“災星是外人,他不問,不是沒有發現,而是不願幹涉你……我問,不是要幹涉你,而是想要幫助你。”

青子輕輕地執起葉子的手,目光溫柔:“葉子,如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恨我,知道嗎?”

葉子注視著他,然後甩手:“你做了嗎?”

青子躲避著葉子的目光:“不知道,我還不知道。”

葉子冷笑:“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什麼叫不知道?”

青子深深地呼了口氣:“葉子,你離開棲鳳別苑多久了?”

葉子沉默,然後轉身:“我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是嗎?”

青子苦笑,暗自苦笑,表情卻平靜。

江湖兒女,在青子的心裏本是兩種情結,不能並生的兩種情結。

江湖的決絕。

兒女的繾綣。

是怎樣也不能走到一起的。

尤其是,江湖上還有個“十字星“,“十字星“裏還有個破城。

抬頭。

陽光刺眼,刺得人痛。

刺痛。

葉子走了吧!

那就走吧!

留下了或許反而不好。

他和葉子如同星主和災星,必然是要麵對麵的。

隻是不知道,這麵對麵究竟是一決生死,還是煮茶蒸酒。

低頭。

手裏的竹蔑已烤好,已經可以紮風箏了。

不是殺人的風箏。

是讓孩子們歡笑的風箏。

是可以讓天神聽見善良的禱告的風箏。

是能夠讓他的心事不再崢嶸如昔的風箏。

平淡真好啊!

平淡真短暫。

為什麼美好的總是短暫的?

還是因為短暫所以才美好?

不管是為了什麼都好,青子知道這一刻短暫的平靜已經宣告死亡。

因為他看見了一樣東西。

一樣在別人看來很普通甚至還會有些關於童年的回憶,而在他看來卻隻是血腥而充滿殺戮的東西。

風箏。

隻有武穆祠裏才能飛出的有著兩條血紅的尾翼的瓦片鷂。

……誰呢?

是誰在這個時候還要放這樣一隻風箏?

有什麼仇恨,能讓一個人連等待都不能進行下去?

頂風作案。

這就是頂風作案!

整個杭州城裏,幾乎每個人都在談論著“天誅“,就連府衙的人都沒有像前幾次那樣輕易地放棄……他,又為了什麼而放起這樣的風箏?

青子看著天際搖搖曳曳的風箏,慢慢眯起眼睛……我該去嗎?官府自是不在眼裏,但是那個災星……

如果“天誅“再現,他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會和他糾纏?

他不知道。

因為他看不透災星。

因為他聽過他太多的故事,但是又好象根本沒有聽說過他的故事。

這個人實在是個匪夷所思的人,在他的那些故事裏,他卻好象並不是故事中心,然而缺少了他,所有的故事都不能進行下去。

沒有人聽說過他曾與誰生死相搏,隻是知道他還沒有被打敗過。

這不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他對自己的事了解得那麼透徹,而自己卻好象對他很了解,但在思考之後發現自己對他的那些了解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想著,慢慢起身。

……不管怎樣,總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他,需要大筆的錢。

很大很大的一筆錢。

白斬也看見了那隻風箏。

他看見風箏的時候,他正在和呂書賢聊天。

他忽然覺得這個渾身髒兮兮又臭烘烘的小癟三很有趣……和他說話更有趣,要是能再打他兩下,說不定還會有更有趣的事情發生……隻可惜他還來不及打他那兩下,就已經看到那隻風箏。

所以,他拋給他從風箏上扯下來的鳶麵紙,要他送給孟韓。

那本是他要自己送去的。

可是若有人代勞不是更好?

而且這個人還是那麼地好玩,還是那麼有名氣的一個飛賊。

想到這裏,他便笑了起來。

笑得讓看見他的人都不自覺地一冷。

就連小藿也不例外。

她本來很著急,因為她沒有在王家找到呂書賢,卻從王仁義的仆人那裏知道了王仁義的去向……呂書賢若然不在王家,豈不就是跟著王仁義去了落鳳山莊?

如果呂書賢不是在碾王仁義的腳跟那麼小藿便一點都不會擔心,因為他打不過就會跑的,而逃跑是沒有人能比得上呂大少爺的。

但是王仁義卻不同。

他也是個賊。

飛賊。

武功剛剛好比呂書賢厲害一點點,內力剛剛好比呂書賢強一點點,就算跑不過呂書賢,但至少耐力要比呂書賢好,他要想抓呂書賢,隻需要費一點點的力氣。

更何況,他對這裏總比呂書賢要熟悉多了。

所以她來找呂書賢,她的武功雖然也不怎麼樣,但她至少還有一件官衣在身上。

再者說,兩個人的力量總要比一個人大些。

可是現在,她卻好象把呂書賢拋到了腦後,就隻是站在路邊看著白斬。

癡癡地看著。

癡癡地想著。

……他是什麼人呢?

他無疑是個江湖人……可是多年來辦案的經驗和直覺又告訴她,這個人不僅僅是個江湖人……她並不是一個靠著感覺辦案的人,但這一次她卻知道自己是該認識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