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熟悉他!
就在他和她一擦肩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戾氣。
在她的生命裏,她曾與這種戾氣無比地接近過,每日每夜地與之相融,以致在那段時間裏,她也變得暴戾。
可是他是誰呢?
他怎麼能在擦肩的一瞬讓她回想起她在研究破城案卷的那段日子?
他,是不是破城?
他若是,破城怎麼會這麼年輕?
他若不是,那麼她又怎麼會感受到那麼相似的戾氣?
按刀。
……要找這樣的人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因為這樣的人不管何時何地都是一樣地乍眼。
白斬是乍眼的。
這毫無疑問。
可是小藿也是乍眼的。
因為她是個漂亮的女人。
因為她是個年紀不算很小,但又決不會讓人覺得她韶華已逝的很漂亮的女人。
對於白斬這樣的男人而言,小藿這樣的女人遠比那些鮮嫩的少女來得有味道。
更何況她還帶刀。
她帶的刀是那樣一柄與劍相象的刀。
而葉子的劍卻是那麼地像一把刀。
白斬並沒有停下腳步。
還是向著風箏飛起的地方走去。
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是會遇到她的。
就像小藿知道自己還能找到白斬。
所以他沒有停下來。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停止。
因為他忽然不想把自己的一生都搭在殺風箏,殺王怒殺,打敗災星這三件事上,他要做的是快快地做完這三件事,然後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找他真正想找的人。
……呂書賢真是有趣的人。
他想。
他這樣的人該不會有什麼不得已而為之的事吧?
如果能做個他那樣的小流氓,也沒有什麼不好吧?
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就做他那樣的小流氓吧!
這樣的心願能不能實現?
白斬沒有工夫去想。
他不僅沒有工夫去想,也不敢想。
天上的風箏忽然栽落了下來。
飄飄搖搖地掛在蔥鬱的樹梢上。
就在白斬一腳踏入武穆祠大門的時候,
那兩條鮮紅在綠葉的托襯下顯得異常詭異。
庭院裏沒有人。
連一個影子都沒有。
卻有一個線軸。
線軸的一端連在掛在樹梢的風箏上。
風箏線沒有斷,風也沒有停止,風箏怎麼會落下來?
那麼放風箏的人呢?
人又到哪裏去了?
線軸上帶著一種淡淡的香味。
……女子。
放風箏的是個女子。
隻有女人會有這樣的香味。
卻不是江湖的女子,江湖的女子香味是不會這樣幽怨的。
可是什麼樣的女子會來祈殺?什麼樣的仇恨會促使一個女子來祈殺?
白斬很好奇。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好奇過了。
所以他忽然很想見見這個放風箏的女子,很想見見這個放風箏的女子想殺的那個人。
……“天誅“,真的是借天之刀,奪人之命?
在這種情況下,風箏還會出來接受這“天誅“的委托嗎?
“是你。”
淡淡的聲音。
淡淡的兩個字。
白斬卻僵直。
甚至不能轉身。
……是她?
她竟來跟他說話!
“是我。”他低低地回答,背對著她。
葉子:“你竟也來放風箏。”
白斬苦笑,卻並沒有否認:“對,我來放風箏。”
葉子:“這世界上有你自己殺不了的人?”
白斬:“我若放風箏,所祈求的決不是殺人。”
葉子冷笑:“可是天誅除了能殺人還能做什麼?”
白斬:“我若放風箏,也決不是祈求天誅。”
葉子笑。
如風掠過月下的白梅,如風掠過月下的白梅揚起的塵雪。
“你……是看到風箏才到這裏來的?”白斬問。
澀澀。
葉子沒有否認。
當然也沒有承認。
她隻是在一笑之後轉身。
在一笑之後的轉身之後離開。
白斬緊緊地握著拳。
牙根也緊緊地咬著。
在葉子走出第三步的時候,他忽然大喝一聲:“站住!”
葉子真的站住了。
她從不聽別人的喝令,可是她卻真的按照白斬說的站住了。
“我隻要你記住一句話,“白斬慢慢地轉過身,一字字切齒道,“無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的仇恨,我都會殺了風箏……就算你會恨我,我也不會放棄。”
葉子看著他,許久,然後輕輕地拍了兩下手掌。
“勇氣可嘉。”
淡淡。
淡淡的聲音。
淡淡的表情。
淡淡得仿佛隻是在看一場不算乏味,但決不精彩的戲。
白斬靜靜。
等著。
他知道她還有話說的。
葉子在拍過手掌之後抱肘:“但卻不自量力。”
白斬:“你認為我沒有教你站住的能力,還是認為我不能殺死風箏?”
葉子:“都有。”
白斬:“你可以試試。”
葉子冷笑!
“奉陪!”
天際閃過一道冰寒的月光,彎彎,如絕代佳人巧笑倩兮的如絲媚眼。
可是白天能有月光嗎?
誰見過白天的月光?
別人不知道,但白斬知道自己算是見過的。
葉子的月光。
葉子的月如鉤。
葉子的劍。
彎彎,如月。
光芒卻犀直,已在看見它的瞬間感受到肌骨的刺痛。
屈指如鉤。
甫一出手便抓向葉子的劍鋒,月光的中心。
……芒最盛處便易折。
白斬懂這個道理……葉子的劍法本是陰柔一路,本不該精芒四射,可是她卻用得大開大合,絲毫沒有女兒家的嬌態,一擊之下,十中八九,下手幹淨,決不拖泥帶水……這是她的習慣。
也是殺手的習慣。
尤其是”十字星“的殺手。
習慣有時可以成就一個人,有時也可以毀滅一個人。
白斬也懂得這個道理。
所以,他一出手,目標就是她的劍。
奪了她的劍,自然就有資格教她站住,自然就有可能對付風箏。
盡管這不是必然,但他已無路可走。
一滴血輕輕地落在他的臉上。
而葉子卻忽然躍起,劍風立時把白斬全身籠在中間。
綽綽。
他看著自己的血從自己的傷口中飛標而出,落在她白如霜雪的裙擺上。
他甚至看得到她在看他時,唇角隱然懸著的笑意。
在看到她唇角的笑之後,他的視線裏便隻有白刃。
彎彎如月的白刃。
月如鉤。
據說,每個看到月如鉤的人都是必須死的……她會殺他嗎?
會嗎?
想到這裏的時候,白斬幾乎已經停止了反擊,幾乎想要賭上一把。
可是僅隻是一刹,他便出招!
人的本能是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