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箏 第十七章 目標
“刀斷清波碎月影，六月未絕草藿香，何忍孤館影獨坐，卻伴落日一紅妝。”
葉子平躺下來。
風箏就放在桌子上，而她所輕輕吟念著的詩，卻是從風箏的竹骨間取下的。
……是祈殺的風箏。
沒錯，就是祈殺的風箏。
可是要殺的人又是誰呢？
祈殺的人呢？
如果是風箏，他可找得到這兩個人？
孟韓，男，生於丁酉年五月初五，少時曾拜在黑羊先生門下修習武功，二十二歲時挑戰當時威懾武林的刀鬼霍醜石，以一式霜結秋水險勝，後獨自殲滅以霍醜石為首的雄踞江南多年的誰主沉浮幫，自此聲名大噪。
但最為江湖人稱道的卻並不是他的俠行，而是他拒絕江南霹靂堂老門主雷行火的掌上明珠，那個不諳武功卻有著被列為天下最可怕的四種武器之一的雷詩雩雷大小姐的示好，毫不猶豫地迎娶自己在家鄉一起長大的女子為妻。
盡管當時雷家的現任門主雷旭並算不得江湖上有名的俠少，但多年來秘製火藥已經為霹靂堂積累了大量的財富，放眼江湖，若是比金山銀海，還沒有誰能比過霹靂堂，更何況雷大小姐又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孟情的慧劍，方倦鳥的飛刀，宇文十九的鐵扇和雷大小姐的微笑……能用微笑殺人的人畢竟是少數的。
要拒絕這樣一個女人，實在是很了不起的。
了不起的勇氣，了不起的堅定。
了不起的人。
“真的就有那麼了不起？”
呂書賢皺著鼻子反問道。
小藿點頭：“就是有這麼了不起。”
呂書賢苦笑：“了不起就了不起吧，反正和我沒有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小藿一把扯過他手裏的風箏紙，“如果他不是一個了不起的人，那麼他就不會理這張莫名其妙的紙，而把你這個飛天大盜抓進落鳳山莊的水牢裏。”
呂書賢神色木然：“哼哼，我不過隻是個小偷，人家是個大俠怎麼會跟我計較？”
小藿：“揚州的案子雖說與你無關，可是江湖上每個人都認為是你。”
呂書賢：“又沒有證據。”
小藿：“要證據的話，隨便誰都能找到一堆擺在你麵前……你前科在案，一切都對你不利。”
呂書賢看著她，許久，在突然發現自己沒有什麼話可以說之後，他舉起雙手認命道：“……好……我承認，我承認行了吧？他了不起！行了吧！我的霍大捕頭。”
小藿微笑：“那你見到他的時候不能亂來知道嗎？”
呂書賢鬱悶地點頭：“知道。”
小藿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落鳳山莊的大門：“那咱們可以進去了。”
呂書賢煩躁地揮了揮手：“你當捕頭也這麼羅嗦？”
小藿搖頭，舉步上前向管事一抱拳：“在下小藿，有要事求見孟莊主。”
孟韓走出內堂，站在小藿麵前微微頷首：“霍大捕頭？”
小藿微笑還禮：“孟莊主，小藿已非江湖中人，道上的禮數若有不到之處，還請見諒。”
孟韓：“霍捕頭哪裏的話，這幾年來，江湖上誰不知道你霍大捕頭的威名？”
小藿苦笑：“孟莊主過譽了，在下此番前來實是有事相煩。”
孟韓：“哦？孟某願聞其詳。”
小藿拿出一疊白色的紙，遞到孟韓麵前：“孟莊主想必也是知道天誅的吧？這就是祈殺的風箏。”
孟韓麵色一沉：“天誅？城裏曾發生過幾次，孟某也差人去調查過，但是並沒有什麼頭緒。”
小藿：“這是我一個朋友通過特殊渠道得來的，這個人身份敏感，請恕小藿不便明言……這是喬三死後出現的風箏……朋友說一定要把它親手交給您。”
孟韓奇道：“給我？”
小藿點頭。
孟韓一笑：“為什麼？”
小藿：“也許孟莊主您一觀便知。”
孟韓接過風箏，慢慢打開，隻見兩條鮮紅如血的鳶尾折在其間，一股淡淡的味道迅速彌漫開來。
孟韓皺眉：“這種味道……”
小藿：“孟莊主知道這種味道？”
孟韓點頭：“這種味道與小犬園裏的一種花很相似。”
“你家的狗還有花園啊？”
小藿回頭狠狠地瞪了說話的呂書賢一眼，向孟韓無奈地一笑：“孟莊主，這小子不懂事兒，又不識字……所以，您別和他計較。”
孟韓還沒來得及開口，呂書賢便又搶口：“人家是大俠！怎麼可能和我這小老百姓計較呢？孟大俠你說是不是？”
孟韓微笑，絲毫不為之所怒：“你……真的隻是個小老百姓？”
呂書賢探過身去，幾乎已經和孟韓的臉貼在一起了，然後點頭，然後很認真地回答：“是的！沒錯！難道您看我有哪裏不像了？”
孟韓看著他，居然也探過頭去，很認真很神秘地說：“孟某從沒見過閣下這樣像老百姓的老百姓。”
呂書賢僵直。
然後坐直身體，抬手擦了擦腦袋上的汗珠子，幹笑道：“孟大俠你還真有意思啊……哈哈哈，哈哈……”一邊笑，一邊望向小藿。
小藿卻背過臉去不肯理他，心中暗罵：“蠢材！”
“哈哈哈……不知道你家那狗花園裏都種了啥花？”
呂書賢忽然問。
神色異常地正經。
在小藿看來，這種“正經“在呂書賢身上就可以算是”不正經“了……因為，這通常都意味著他要開始亂來。
所謂“亂來“的意思，也就是說他要用他的方法來交流，和孟韓交流。
盡管小藿並不認為他們之間可以交流得下去。
“……我不知道！”
孟韓的回答讓小藿不禁一怔……她看著孟韓，目光已漸漸如刀。
如她手中的刀。
犀利。
呂書賢卻訕著老臉笑道：“你家的花，你怎麼會不知道？”
孟韓正色：“因為種花的人是犬子臨軒。”
呂書賢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點頭：“那麼大公子人……”
孟韓：“他一早出門去了，聽下人們說，是去找一位玉兒姑娘。”
“玉兒？”呂書賢來不及說話，就被小藿打斷，“孟莊主可知道是哪個玉兒？是不是怒山村外廢屋的那個玉兒？”
孟韓搖頭：“霍捕頭知道玉兒是何許人？”
小藿微微一僵，心知自己是失禮了：“孟莊主，小藿不知道怒山村的玉兒是否就是孟公子去找的玉兒。”
“喂！城裏的妓院有沒有叫玉兒的姑娘？”呂書賢忽然插口。
“閉、嘴！”小藿“呼“地一下抓住他的領子，一字字警告道。
呂書賢撇著嘴，皺著鼻子，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就要哭出來了：“可是……哎……”話還沒說出口，小藿便狠狠地在他的腳背上踩了一下，並且用腳跟重重地碾了兩下。
“孟莊主，在下……多有失禮，還望……”
孟韓卻擺了擺手：“這位兄弟的話雖然不好聽，但卻很好用。”
小藿奇道：“好用？”
孟韓：“小犬雖然在江湖上薄有微名，但畢竟也是個男人，他若是到那煙花之地去了，也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小藿：“孟公子為人如何，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還請孟莊主您放心……這個臭小子就是喜歡胡說，他的話不必當真。”
孟韓微笑頷首：“霍捕頭，種花的人是小犬，而風箏上又有這種花的味道，你是不是要見見他？”
呂書賢挑眉：“他不是去找姑娘去了？”
小藿暗暗咬牙，微微側首狠狠地瞥了他一眼。
殺氣。
戾氣。
騰騰。
從小藿的眼神裏或許並不能看出她究竟有多麼高深的武功……事實上，她的武功也並不高深……但是很多人都認為她的眼神裏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力量，卻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但小藿卻是知道的，因為她曾在六扇們門最黑暗最堅固的石牢裏審問過最凶悍的匪徒。
她是一個女人，但她看見過世上最殘忍的刑罰，同時也經曆過人間的地獄，在生死之間無數次徘徊，所以呂書賢在感受到她的眼神之後，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寒毛盡豎，於是縮起脖子不再吭聲。
小藿收回自己的目光，起身向孟韓抱拳：“多謝孟莊主，隻是在下還有些事情要辦，改日定會重新拜會。”
孟韓沉吟：“也對，霍捕頭畢竟是官府中人……但這件事關係到數條人命，實在是耽擱不得……霍捕頭若是有用得著的地方，孟某定當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