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星一笑:“什麼都瞞不過你。”
呂書賢翻著白眼:“你不害我就好了……你擔保風箏不是殺香兒的凶手,可是卻沒有人給你擔保。”
災星失笑:“有人懷疑我?”
呂書賢:“薛丁,他認為你就是天誅,你就是雷神,你就是風箏。”
災星:“可你知道我不是。”
呂書賢:“但我不會給你做擔保。”
災星:“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呂書賢奸猾地眨了眨眼睛:“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也因為你來找越大小姐……而越大小姐不是誰隨便就惹得起的人物。”
災星苦笑:“隻可惜,她……她不肯見我。”
呂書賢:“你們的交情不是非同一般嗎?”
災星搖頭:“她隻說她不問世事多年,喬家的事她不清楚。”
呂書賢:“那你打算怎麼辦?”
災星:“我在等她的話,關於破城,她總該知道一些的。”
呂書賢歎了口氣:“你等著,我……我先走了。”
災星看著他,忽然問:“你去雲來客棧?”
呂書賢一怔,停下腳步,然後轉身燦爛地一笑:“是啊!去雲來客棧。”
呂書賢的笑容一向很燦爛,即使是在黑暗中,災星也還是能夠感受到他的燦爛的,可是他卻知道他的心並不燦爛。
在黑暗中為自己斟一杯酒。
冷酒。
喝下去就會讓人激得一醒的冷酒。
……天狼……這時候,也該到落鳳山莊了吧!要是能見到他就好了……
陸王也在喝酒。
不過卻是溫得暖暖的酒。
入口綿長而後勁極足的竹葉青。
喬喬在他身後的床榻上小憩,緩緩的鼻息聲在寂靜的空氣裏流轉著,間或有燭火微炸的畢剝聲。
……小二說我到的時候,小藿剛剛離開……可是看這裏卻好象發生過一場惡戰……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椅子下麵有一灘血跡,還沒有凝固,顏色尚新,可見流出身體還沒有多久……這是誰的血呢?是不是小藿的?
一進來就發現了這血跡,於是便坐在這張椅子上,如果讓喬喬看見了,她又會被嚇著了吧?這個花朵一般的女子,這個不在江湖的女子,她的生命何其溫柔,又何其多舛……回身望了喬喬的睡顏,於是慨然搖頭。
一滴眼淚滑下喬喬光潔的臉龐,纖秀的眉尖緊緊蹙在一起,陸王走到她身旁,抬手為她拭去淚水,淡淡的體溫由指間傳來,燙得他的心微微一抖。
燭火搖了搖,晃得影子也搖了搖,然後便被風吹熄。
陸王在倏忽的黑暗中感到一陣疾風襲來,心下一緊,反手掣劍向風源一刺,緊接著側身一仰,讓過一招,抬手向火燭輕輕一彈,急勁的指風掠過燭芯,燭火在瞬間一亮,而一支鐵釺已指在他的咽喉。
陸王卻伸手撥開那支鐵釺,站起身:“書賢,你這是要幹什麼?傷到喬姑娘怎麼辦?”
呂書賢冷笑著將手裏的鐵釺拋到一邊:“功力遠不及你的我都能製住你,要是換一個紮手的,你和她,不就是人家嘴裏的肉?”
陸王一怔,隨即苦笑:“話是這麼說,但你可以明說啊!”
呂書賢:“哼哼!明說是吧!明說你聽得進去嗎?不如讓你記一個結實的……你身邊有她,就像少了一隻手和一條腿,你又得護著她,又得對付別人,你還不機靈點,淨顧著欣賞人家的臉了,你不是要死是要幹什麼?說你淫蕩你還不承認!”
“……你是誰?”
陸王回頭,正望見喬喬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他是我的朋友,沒有惡意的。”
呂書賢忽然“嘿嘿“笑了起來:“喬小姐,你不該不記得我的……我可抱過你的哦……”一邊說,一邊還把自己的大臉湊到喬喬麵前去。
陸王一把推開他那張快要流口水的臉:“你就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喬姑娘的毒已解了,怎麼還會記得?”
呂書賢一怔:“是這樣!那……喬喬,你知道我是誰嗎?”
喬喬搖頭,眼裏的淚水已快要流出。
呂書賢:“我就是縱橫七省,來往九州的小蜜蜂啊!”
陸王笑:“你哪裏又成了小蜜蜂!分明是個小偷。”
呂書賢不理他,隻向喬喬說:“死心眼說的也算沒錯啦!不過我偷的東西可是……”他看著喬喬,“可是你這樣水靈靈的大姑娘啊!哈哈哈……”
陸王氣結,臉色已鐵青……他總算明白這小偷為什麼說自己是隻小蜜蜂……可是他這麼說對他又什麼好處?
喬喬的眼睛一眨,淚水便流了下來,人卻縮在陸王身後,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袖:“……陸大哥……”
呂書賢看著她,又看了看臉黑得像鍋底的陸王忽然大笑起來。
然後又戛然而止。
“死心眼,我剛剛從月嫵苑出來……小災並沒有見到越大小姐,喬家的事,恐怕不簡單。”他轉身坐在桌旁,“小藿剛剛在這裏被人襲擊,而當她趕到衙門去找薛丁的時候,卻又發現他的老婆香兒死了,仵作沒有檢驗出死因,現在隻等著老宋回來進一步驗查,但是我和小藿一致認為她是死於一種不知名的毒藥。”
陸王:“所以你是要我們盡快去找小藿而不是留在這裏?”
呂書賢:“你們留在這裏,最大的可能是當我和小藿的替死鬼。”
陸王:“小災他……”
呂書賢:“關於破城,他還認為越大小姐會給他答案。”
陸王:“小藿她……有沒有受傷?”
呂書賢看著他,不置可否。
進過府衙大牢的人都發誓再也不想進去。
因為馬正廉的大牢不是人待的地方。
犯人也是人。
薛丁也是。
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屋頂,一隻壁虎倉皇地爬過椽子,落下幾粒灰塵。
兩排牢房裏的犯人都抻著脖子看著他,他們都是認識他的,因為他們都是他親手抓進來的。
他們沒有一個不恨他的。
所以,他們早已經開始叫罵,已經開始吐口水,兩側相鄰牢房的犯人甚至解開褲帶衝著他尿尿,或是把陶罐瓦缽隔著木柵砸向他。
可是薛丁卻好象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一動不動地躺著。
他隻感到痛,心痛。
他從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樣依賴著香兒對他的依賴,他從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樣的軟弱而不堪一擊。
眼淚默默地流下。
無聲。
小藿是一個人進來的,她站在薛丁身旁:“我看過香兒了。”
“……那又如何?”
小藿:“沒有一絲傷痕。”
薛丁冷冷:“我知道。”
小藿:“你知道?”
薛丁:“天誅,沒有一絲傷痕。”
小藿:“香兒……她曾和什麼人有過來往?”
薛丁起身怒喝:“你在懷疑什麼?”
小藿:“我懷疑香兒死得不單純。”
薛丁看著她,許久,忽然狂笑:“你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那是雷神幹的?你為什麼就偏偏不肯相信我!”他大聲嚷著,一把推開小藿衝出牢門。
“站住!”小藿大聲喝令著,並一把抓住薛丁的肩膀,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
她的拳頭很硬,正如所有的江湖人一樣的硬。
所以,薛丁立刻痛得彎下腰去,幾乎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你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就得給我冷靜下來……除非你不想抓住真凶!”
小藿冷冷地道。
刀鋒般的冷。
“你給我在這裏好好想清楚……雷神若要對付你,究竟需不需要殺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