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之旅32(2 / 3)

李文看完了信,這才注意到周圍熱鬧的人群,趕忙吩咐孔荻和張揚,快把喬西婭她們領到餐廳裏麵去,以免在道路上形成長時間的圍觀而影響市容和交通。在孔荻和張揚的勸說和指揮下,喬西婭她們也感到讓人群長時間圍觀不好,便又蜂擁似的回到餐廳裏去。我和李文落在後麵,而費小曼又是寸步不願離開李文,三個人成品字形邊走邊談。李文問我:“這封信你怎麼不先看一看?”我聽了一愣,接著低聲說:“笑話,你的家書,我怎敢先看?”

“家書?”李文瞄了我一眼,似乎很不理解地說:“這封信是從南京寄來的,我的家不在南京,南京我連親戚也沒有,何來的家書?不信,你自己親眼看一看,裏麵還夾著你的一頁信呢!”我更不明白了,在她李文的信中,怎麼會有我陳柯的信?我還是不敢貿然去接,總以為一貫嚴謹的李文,不會開這個玩笑的。李文見我遲遲疑疑地仍不敢接信,就把信順手交給右邊的費小曼說:“他現在不看也好,這信暫且由你代為保管,等他什麼時候願意看時,你再給他看吧。目前趕快去吃早餐,該到哪裏玩就到哪裏玩,難得有這麼一天,讓閑話給耽誤了豈不可惜?說著,便也進入餐廳後堂。費小曼是個謹慎而又謹慎的人,對於她李文姐的話,從來不加分析不作評論,屬於照葫蘆畫瓢的那種性格。她把信紙連同信封就這麼一折疊放進背心的插袋裏,她自己也不看,更不會自作主張地給我看了,就這麼緊跟李文頭也不回地進入餐廳。這時,我真後悔為什麼不接信看呢?最起碼看看是誰寄來的也好;又一想,暫時不看也對,萬一看到是什麼人寫來的,思想上反而會丟三落四的影響遊玩。可是,我明明聽李文說,她的信中有我的一頁信,這不奇了?南京沒有親戚故舊的李文,在接到從南京寄來的信中,居然還有我陳柯的一頁……我一時墮入五裏霧中!

當我在餐廳門外遲疑不定、暗自懊悔不迭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奔跑的皮鞋腳步聲,我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徐放趕來了。徐放三步並兩步來到我的身旁,親切地連聲道謝:“陳兄在門外是專程等我的吧?謝謝,謝謝。聖人告訴我,這是文姐不得已才違心地瞞著大夥單獨行動的,但又放不下喬西婭她們。記得啦?有一次喬西婭她們一夥單獨 竄到大街上,仗著她們是少數民族,竟然結夥手挽手在大馬路上攔汽車玩,被交警請到派出所,還是辦事處老楊和文姐親自把她們領回來,她們還滿不在乎的沿路縱情歌唱,所以文姐放心不下,結果,還是熙熙攘攘的來了一大幫子。剛才我怕走得匆忙,讓其他同誌看出我們秘密集會,會讓文姐,不,還有陳兄你們當幹部的為難了,所以我才姍姍來遲。走,快進去吃早餐,今兒的導遊我來當。”我被徐放熱情地擁護著進入餐廳,直見那臨窗的兩張桌麵上,放著一碗碗盛好的豆漿,氣候雖然涼了,因是剛舀出來的,還是熱氣騰騰。清一色的每人一塊燒餅夾油條,喬西婭她們已經在服務員的熱情接待下開始吃了。也許,我們又沾了喬西婭她們少數民族女孩子的光,她們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氣候再涼,也還是長裙裸襪、飄飄欲仙,把全餐廳忙早點的服務人員高興地無法形容!

我隨著大夥一邊吃一邊聽總指揮孔荻的“戰前動員”。“請各位記住,今兒我們是逼不得已才作此小股人員分散活動,因為我們無力做出像上次到龍華寺那樣大規模的集體活動。說穿了,一沒有像樣的經濟能力,除了排長,大夥都是徒工工資,每人隻能交上一元錢。經濟是基礎、是後盾,所以,巧婦難做無米之炊。”我知道,孔荻說的“基礎”和“後盾”,很明顯指的是黃麗。想起黃麗,不由我暗自傷神:今天是星期日,你是在辦事處還是去你舅舅家了?看來,你是不會去你舅舅家的,因為和你小表哥黃一峰徹底鬧翻了,還能好意思去嗎……是身旁的李文輕碰我一下,讓我從瞎想中清醒過來,趕忙端起碗喝一口豆漿,又咬一口燒餅包油條,仍在聽孔荻邊吃邊說:“二來,喬西婭她們也不會輕易地改穿他族的衣裳,我主張仍按原來的方針不變,吃完早餐就出發。第一景點是……”

“這事由我來安排。”是徐放毛遂自薦地說:“第一景點當然是去逛城隍廟了!”

“不行!”是張揚反對說:“城隍廟是小市場,今兒我們是出來看風景的,又不是專門去購物的,我不同意!”要是在往常,徐放說什麼也不會向張揚屈服的,也許是通過李文的勸說後,與小辣椒孔荻恢複了“關係”,所以格外小心謹慎,不想再和張揚反唇相譏,隻是在一旁笑而不答。然而,張揚心中的一股氣始終平不下,因為,從此小孔離他越來越遠了,心情能平靜嗎?

“那,去白渡橋好嗎?”是費小曼用商量的口吻在征求同情者:“那兒的茶社很有意思,我們不妨再光顧一次。”又是張揚扯了小費一把,低聲說:“你瘋啦!白渡橋個把月前我們才去過的,送人走的那碼事你忘啦?再說,茶社晚上才會開始營業,這大清早的,天氣又驚,到那兒去喝西北風啊?”費小曼想想覺得說的也在理,便低頭不語了。

為了節省時間,是李文喝完了最後一口豆漿,掏出手帕揩揩嘴,對孔荻說:“我先帶你們去一個不顯眼的地方,那裏雖然小一些,但倒是鬧中取靜。在上海這座用鋼筋、水泥堆砌起來的大都市裏,能有多少天然的鳥語花香、綠色成蔭的地方啊!”我一聽,心中明白了,李文說的肯定是靜安寺路邊的小型公園。我的心不由“咯噔”地一沉!那是我和黃麗情意纏綿過的地方,又是與那個“二胡”狹路相逢的地方。黃麗那柔情地嬉戲,她大膽地、無拘無束地橫臥在我端坐著的雙腿上,一陣陣膚發之香,伴和著小公園裏花草的芳香,是那麼沁入心脾、令人陶醉……即或是與“二胡”胡鬧的那一刻,有李文和心愛的黃麗在場相助,那場打鬥的鬧劇,也變得那麼有情有趣令人難忘。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隨大夥離開了那家早點店,如何集體上了公共汽車的。當我尾隨大夥一進入靜安寺路邊這座小公園時,我的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李文緊挨著我,用膀彎輕碰下我低聲說:“在與二胡狹路相逢之前,你和你‘那一位’早已光顧過這裏了,是嗎?”她見我驚詫不已,便借故環視一下喬西婭她們,見她們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在這座免票的、不大的小公園裏正在開心的嬉鬧。這時,忙壞了總指揮孔荻,她怕喬西婭她們仗著自己是少數民族,有優越感,從而放肆地穿越花木叢、越軌違章。便指使徐放和張揚,照看好這群撒歡的“小野馬”。隻有費小曼緊隨著李文不離左右,也許李文習慣了這種場麵,不把小費當外人,仍然緊挨著我低聲說:“人家那位黃某人可沒把我文姐當外人,什麼話、什麼事,從不對我有所隱瞞,包括你們倆在外灘公園結伴填詞、連夜疾書回憶錄‘也走麥城’,以及在這座小不叮當的街邊公園裏幽會的情景……可是你呢?對我們一直守口如瓶!”我一時羞赧無語……

這座街邊公園本來就不大,十幾個人闖進來,一下子就顯得擁擠了!喬西婭她們竟然拱進角尺形的花木叢中,一群五顏六色的民族服飾,在清晨的綠色叢中時隱時現、點綴其間,倒也為小公園增色不少。隻有我們六個人,卻又自然分成兩組:孔荻在徐放和張揚的簇擁下,已經走到花徑的盡頭——小公園另一個進出口;而我和李文、費小曼三個,還在一步三晃、不緊不慢地來到花徑中間那條長石凳旁。小費鍾情這條隱沒在路邊綠蔭下的休息處,她好奇地環顧一下四周,直見籬笆牆外是喧囂的人、車洪流,而這座小公園,就像一處人造港灣,是名副其實的“鬧中取靜”,給人一個寧靜和舒適之感。此時才是上午八點多鍾,那個唯一的公園管理員是下班了,還是尚未到班不得而知,整個一座小公園,竟成了我們這夥人的小世界。而喬西婭她們又成了這個“小世界”裏的“造反者”,任憑她們在綠色叢中穿來插去地縱情嬉笑。也難怪,對她們來說,到上海培訓已有大半年了,成天麵對的不是羊毛就是機械,而更多的是被水泥建築包裹著的層層璧壘。她們也從不知道這裏還有個這樣的“世外桃源”,能不縱情歡樂嗎?所以,連文靜的費小曼也被這種場麵感染了,賴在長條石凳上不想走。李文又輕碰我一下,低聲說:“那一位在我們麵前形容你‘坐懷不亂’,真有這回事嗎?我看,未免有點言過其實了吧?是愛的能量在無聲的膨脹時,擠出了你們頭腦裏原本欠缺的一些‘理智’所形成的一種錯覺罷了。我就不信世界上真有那種麻木不仁和‘坐懷不亂’的畸形人!”說罷,又破例的“嘁嘁”低笑。

在我此時的眼裏,今天的李文也真怪,與往常相比較,竟然判若兩人。從外表上看,她仍是那麼端莊、嫻熟。可一貫不苟言笑的她,今天的悄悄話竟然多了起來。我想,是她奉命暗中對我測試還是想進一步深挖我的內心世界?但當想起她曾經對我的種種關照,又不盡然。也許,此時是我的腦海裏被黃麗的形象充實得滿滿的,容納不下除她以外的一切吧?對於李文的悄悄話,不置可否地默然一笑。這時,正巧“總指揮”孔荻一聲令下,大夥不得不難舍難分地齊集在公園的門口;而費小曼仍然呆坐在長條石凳上,那種不想走的架勢,令李文有了責怪的話題:“我說你呀小費,論知識、論智慧,你比誰都強,可惜就是多了點柔情與幻想。遺憾你不是黃某人,要不然的話……”

“要不然又怎麼樣?”費小曼並未對李文的弦外之音有所顧忌,她知道這是她“文姐”的一種語言藝術,看起來明是對她小費而言,實質是在敲打我陳柯,故而她並不在意來自李文的責怪,反而依傍著我,一邊尾隨李文與我同步向人群走去,一邊模仿剛才李文對我的對話方式,也低聲問:“我剛才的舉動,是不是觸動了你那根靈敏的神經?抑或讓你想起了與黃姐的往事了吧?”我驚詫的低聲問:“你又怎麼知道的?”

“豈止是知道?”費小曼開心的低聲嘻笑說:“這已是我們自己人公開的秘密了,你這位‘坐懷不亂’的酸先生!”

我聽了不禁默然。不由地心中念道:黃麗呀黃麗!你怎能這麼嘴上沒遮攔?有些事說給姐妹們聽,也許是一時大意、有感而發;有些事就不能說!幸好我們沒有越軌。要真到那種程度,你也會這麼說嗎?

離開了這座小公園時,也才是九點多鍾。在孔荻的決定下,重溫“人民公園”。所謂“重溫”,是因為包括喬西婭她們在內,已去過不止一次了。因為那是市中心的一座公園,雖然也不太大,但聲譽遠播,在近幾十年中,中國曆史上的風雲人物們足跡遍布!凡是來上海觀光的人,無不在這裏駐足、留影。想起上次與黃麗在人民公園的花廊下,看她午寐的那一刻,不禁令我心動神馳。今天,我僅僅機械地走了一遭,麵對花廊掃視幾眼,印象中的情景不忍回憶,便想匆匆而過。調皮的孔荻看透了我的心思,硬是拉著要我小坐一會。在李文和費小曼的支持下,大夥趁勢坐下小憩。喬西婭她們一夥花紅柳綠的穿戴著,把個逶迤彎曲的花廊裝點得花團簇錦、煞是好看!我借故不解似的問孔荻:“你們的好姐妹中,為什麼不通知周雋一起來?”孔荻看了李文和費小曼一眼,又見徐放和張揚一邊一個緊挨著她坐著,便半開玩笑地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就像小徐三和胖子粘著我不放,不知道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們兩個粘的;人家周丫頭也好粘,她粘上誰我們不清楚,這是人家的自由,管得著嗎?”

“小周她也在談戀愛了?”我不由驚詫地一問,除了文靜的李文和不熟悉漢語的喬西婭她們沒有任何反映,卻把費小曼、徐放和張揚笑彎了腰!因為李文的性格不易笑、也不想笑;喬西婭她們一夥正在用她們本族的語言,似乎在訴說著上海的美麗。但我不明白他們三個為什麼大笑?尤其是徐放,也僅是前不久才似乎與我冰釋“前嫌”的,何況孔荻剛才還譏諷了他們倆,為何竟對我的發問如此放肆的大笑?內中必有緣故……還是小費調解似地說:“我們的好排長、陳大哥!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書呆子’。虧你還是排長呢,人員調動的事,你也不關心、不幹預?也難怪,自從我那位表姐夫郝副總來大華廠後,你被架空了,這個‘排長’當得有名無實……”我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上!小費也感到自己的語言有失,趕忙賠不是;是孔荻理直氣壯地說:“費丫頭是老實人不會花言巧語,她說的對,姓陳的就是被架空了!他老郝剛獨斷專行沒有半點民主作風,我就是看不慣他那一套!當初,小徐三還跟著他一鼻孔出氣,至今我還沒撈到跟他算這筆舊賬;要不是文姐首先原諒他,看我不把他姓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