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之旅33(3 / 3)

“陳排長,你好!

別後倏忽兩個多月,從盛夏到深秋,大自然從不吝嗇自己的光陰,總是這麼瀟灑的拋擲,讓人們倉促應對、疲於奔命……想起那次龍華寺麵晤,方知麗兒來信不謬,你確實是一位才華出眾、為人誠懇、好學上進的青年!之前,我還真以為你是一位‘食古不化‘的老冬烘呢!宴席間,你謙虛謹慎,把解答的機會巧妙的讓與別人,而你自己不驕不躁、進退有序,真乃君子風度!你勇於自責,善於交際,即或有個別人或意外之事使你一時受窘,平常人早就不堪負重而聲色俱變,你卻能沉著應對、遊刃有餘,非智者不能居其間。

近日,麗兒在信中又述,她願視你為兄、尊你為師、敬你為人、求你為助……很好!我就把麗兒托付給你,望你永遠視她為妹、助她前進……因為終究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

我明白,你確實有你的難處:當年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害得你顛沛流離、不堪重負……古人雲:‘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不妨為你指條明路:天涯處處有芳草,人生時時遇知音……隻要稍加注意,良伴就在身旁,又何必放眼千裏外、執意飄渺間?望你慎重自擇。愚認為‘木子’為佳,切記,切記!

言不多敘,有幸你回寧省親,老婦當盡地主之誼。”

讀後,我不禁啞言而笑!原來是醫師黃媽媽為了替女兒黃麗“解圍”,故意來個大迂回。所謂“指路”,其實是移花接木,寫封信為我作伐來了。怪不得當時李文讀後,不便明言,隻是囑咐費小曼:“等他什麼時候願意看時,你再給他看看吧”,其心情不言而喻。正當我捏著信紙半坐在床上呆想時,卻見脫了衣裳正欲就寢的張揚,他撩起我的帳門,一頭鑽進我的被窩裏來,倚著牆與我並肩擁被而坐……嚇得我先是一驚,繼而平靜地低聲詢問他說:“有什麼秘密,值得你如此鬼鬼祟祟的不敢聲張?”

“你這是反賓為主!我能有什麼秘密?”張揚與我並肩坐著,也低聲與我耳語:“你才是製造和招惹秘密的祖宗。趕快告訴我,誰的信,信上說些什麼?你要老實招來!”我很明白張揚的脾性,他外表溫和,內心活動卻異常激烈!凡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千方百計總想弄個明白;一旦事情讓他知道始末,他也就心平氣和、心悅誠服地為你盡心盡力。於是,我幹脆把信紙遞給他,讓他自己去看個明白。可是,張揚他還有個馬大哈的脾氣,什麼事你要有意識讓他明白時,他又不求甚解,習慣那麼囫圇地了解個大概,也就心滿意足了。其實憑他的聰明勁,任何事情擺在他的麵前,他都能分析的頭頭是道;真要讓他實地幹起來,他又畏首畏尾、故意推三阻四,他就是這個脾性。然而,對於孔荻的情感爭奪,他和徐放又似乎沒完沒了地競爭下去,明知自己的優勢不及徐放,他還是明裏暗裏的死纏爛打。這次,經李文從中撮合,孔荻與徐放的感情已恢複如初,你張揚就應該罷手另尋別路呐?然而他就是“不!”還真有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一股強勁!用他自己的話說:“即或到了黃河心也不死。”這與他平時的脾性,又似乎大相徑庭!現在我把信紙遞給他,他草草地瀏覽一下又遞還給我,淡淡地耳語:“不鹹不淡地說些什麼啊,這老太婆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就值得這麼謹慎小心,繞著彎子敲你的警鍾,至於麼?這封信,她明是在捧你,其實,它是在‘捧殺’你!這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然而,天下的兒女,總是由於天下的父母生養出來的,就憑她黃老太婆為了維護自己的女兒,視天下兒女於不顧,由她代為亂點鴛鴦譜,又置天下的父母於何地?我不想了解‘木子’是誰,我隻是為她黃老太婆擔心!這裏我先聲明一下,我不是胡亂批評你、編排你,她黃老太婆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明擺著她是‘前門拒狼,後門進虎’!她明著怕你陳老兄這匹狼叼走了她的寶貝女兒,弄不好卻讓‘虎’悄悄地進入後門,奪走了她的心肝寶貝也未可知。”

調皮的張揚,一旦說到興頭上,就像關不住的洪水,衝開閘門,滔滔而下,一發不可收拾。燈光下,見我微笑地入神靜聽,調動起他的積極性,為了避免驚擾周圍的同伴,幹脆讓我和他一起拱進我的被窩裏睡下。兩個人頭靠頭、嘴對嘴,繼續對我低聲耳語:“陳老兄,我不是勸你,更不是離間你們。我對黃麗同誌絕對沒有什麼惡意。上次在西郊公園的月光下,你不承認那個‘大表哥’是你,我也就罷了。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既然那天晚上不是你。那麼,陪黃丫頭月下幽會的肯定是她的‘大表哥’了?”燈光裏,他見我無動於衷似地微笑著仍在靜聽,沒有半點異樣,忍不住用手在被窩裏推我一掌,恨恨地低聲說:“還笑?看你還能笑多久!那天晚上,我總算把她黃丫頭看透了!莫看對她的小表哥黃一峰不好,大有水火不相容的架勢;然而,她對她的大表哥、一個比她大好多歲的人,卻情有獨鍾,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就是在那天圓月當空,我和袁師兄他們一夥,參觀摔跤友誼賽回來時,在離西郊公園大門口的不遠處,一組假山石旁,有人逮住了和你同姓同宗的黃大小姐,正和她的大表哥叫黃什麼的月下談情。黃丫頭竟然毫無羞恥地向袁平、向我們大夥介紹起她的‘大表哥’,現在北京回滬探親的黃什麼人……呸!她當眾撒謊。我敢說,那個人既然不是你陳柯,也不會是她的什麼‘大表哥’,一定是有什麼來頭的、有權有勢有頭麵的人,兩個人在公園裏幽會,被人家當‘兔子’給逮個正著!要不是袁師兄放她一馬,若依我和常青、莊重的意思,讓兩個冒失鬼把她和她的那個‘假表哥’揪出來,讓大夥認識、認識,也好讓黃丫頭今後少在人麵前扮演她那‘高尚’的一麵,同時,也是在暗中為你出一口惡氣……”

我聽著聽著,實在忍不住了,不由“撲哧”一笑!那個衝動,把周圍尚未入睡的同伴們震驚了。這時,一個個昂起頭透過蚊帳朝我的床上張望;就連那邊的徐放,也半驚訝、半開玩笑地問:“陳兄!你和胖子在搞什麼玩意?有什麼值得你這位一貫胸有成竹、遇事不驚的人,居然這麼放肆的一笑?莫不是你們在搞‘同性戀’吧?”

“滾你的,你這個無恥的徐老三!”是張揚憤然而起,大聲斥責:“你紅口白牙地亂嚼些什麼?誰在搞同性戀?告訴你姓徐的,別以為你能、你有錢,就能買動人心,我張某人一樣不買你的賬!你別要得了便宜又賣乖,把所有人都玩弄在你的股掌之中,那你是在做夢!今後你再紅口白牙的亂說一通,我認人、我的拳頭不認人!”壞了,徐放的一句說過火的玩笑話,竟把張揚多日的一腔說不出口的、也由於與孔荻之間的“情感”關係引發出的怨恨,此時一股腦傾吐出來,讓這個一貫眼高於頂、傲視一切的徐放,居然一改往日的脾性,隱忍著、沒有和張揚當麵頂撞起來。徐放借故天冷幹脆用被子蒙著頭,佯裝累了,又經雨淋後身體不舒適,無聲地躺下睡了。這時,我從內心讚佩李文,她是用什麼方法把這個很不馴服的徐放,在短時間內感化和調教的?難道僅僅是利用孔荻的關係拴住他的嗎?我看並非這麼簡單。他徐放和孔荻從來上海那天的火車上,就已埋下了“友誼”的種子,雙方在情感上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明眼人一看就會明白。這一對男女青年已在默默地戀愛了。後來,由於徐放心貪,犯了“吃在碗裏,看往鍋裏”和“這麼望著那山高”的毛病,在黃麗、費小曼等姑娘們的美貌和才華的誘惑下,不是照樣疏遠了孔荻而移情別戀的嗎?所以我說李文能夠“降服”和感化他徐放,不僅僅是利用恢複與孔荻的“戀愛”關係,而是一定另有別情,不過我現在一時還看不清、猜不透而已。

張揚見徐放借故睡覺而不願與他相頂撞,脾氣頓時收斂了不少。他明白,論動拳頭打架,哪怕有三個徐放,也不是他小胖子張揚的對手;若論玩“點子”、耍小聰明,他三個張揚也不在他徐放的眼下!現在他徐放既然跌軟認輸,就該見好就收,所謂“光棍打九九,不能打加一”,硬頂下去,他張揚自己也不見得能落好,便主動偃旗息鼓,又一頭拱進我的被窩,一心要將我們倆的對話進行到底。周圍的同伴們,眼看徐放都已讓著他張揚了,一個個也就想息事寧人地躺下,把整個空間留給了我和張揚。這時,我們更應該自覺,為了不打消好友張揚的興致,盡量壓低了音量,滿足張揚的好奇心。他平靜下來低聲問我:“剛才你陡然笑什麼?要不是你的怪笑,還惹不出徐老三的汙言穢語,真是氣死了!”我自知理屈,便也低聲解釋說:“我笑的是你張老弟!她黃丫頭的大表哥一直在北京工作,最近也沒聽說回來過。至於是什麼有頭有臉有權勢的人,你看,她姓黃的是那號人嗎?”我一時大意差點說漏了嘴,讓我自己原形畢露。於是急忙又改口:“確切的情況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她大表哥回來過的吧。”

“好啊,你話裏有話!既說不是她的大表哥和什麼別的人,又說也許回來過,這內中一定有情況。噢,我明白了!你既然熟知對方的情況,又含糊不清地搪塞,她那個‘大表哥’莫不是就是你扮演的?!我說呢,那個‘大表哥’的身材、舉止這麼眼熟,原來……”我順勢用手捂住了張揚的嘴,因他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又要引起同伴們的反感!於是低聲解釋:“哪是我能扮演得了的?我是說……”

“你要說什麼?”張揚急不可待的爭問:“你要說你演得好、演得像、有能耐,對嗎?這些時我一直有懷疑,你卻一再抵賴,一直不能自圓其說!那我再問你,那天在西郊的晚上,大夥都有去處可說,就連不易外出的文姐都有交待,也都有人證,唯獨你到哪兒去了?那天晚上誰也沒有見到你。任憑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玩弄大夥。也怪不得那天黃丫頭胸有成竹、鎮定自若,原來是你們倆共演一出‘戀愛雙簧’,欺我們大夥無能是吧?早知是如此,在那天‘特別座談會’上我就該揭發你。”他低聲說罷,便一抬手掀開了被子,撩起了蚊帳,哧溜到他自己的床上去了。燈光下,他大有一股被人“玩弄”後的厭惡和反感。決心要與我“割袍斷義”似的……

我一時無法攔住張揚,又怕過於打鬧而影響周圍同伴,我這個不稱職的“排長”,就更該譴責了!於是我又倚坐在床上,手裏又捏起那那頁信紙呆呆地發愣:為了這封信,為了隱瞞與黃麗的交往惹惱了好友張揚,好嗎?其實張揚又哪裏知道,我現在的心中,是念念不忘遠在江西樂平的蔡小娟和親人方凝玉,她們的安危才是我陳柯的主導思想,但願她們真的快樂、平安。至於黃麗和她的母親黃醫師的來信,已引不起我的太多的注意,因為我無權再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了!張揚老弟,你知道嗎?